古文的勞苦功高
中華民族的文字結構,我們是值得自豪的。用中國文字所構成的古文學,也是值得自誇的。我們姑且不從“六書”和“訓詁”等來說中國的文字和文章的價值,首先應當了解我們祖先的文化精神,在任何方麵,都是“寓繁於簡”的,上古的文字,大多以象形開始,同時又需要以最簡單的動作,把它雕刻在獸骨或竹簡上麵,因此更需要言簡而含義多方,以便於書刻。由於這種文化精神隨著時代的擴展,便構成了我們所謂的古文體裁。更明白一點地說,由於這種古文體裁的文學,便使文字和語言完全分開。同時也使文學詞章超然獨立在時間、空間之外,因此,保留了五千年的文化思想。先人與後世的意識,完全不受時代環境的變革而有所阻礙難通。換言之,依照過去舊式教授文字文學的方法,隻要真能教,真能懂的,不過花費青少年時代一二年的時間,便學會了這種寫作文章而統率各種語意的作法,然後終生用之不盡,取之不竭。當然,這種教學方法,勢必要包括小學的“六書”和“訓詁”等的方法。如果硬要把“訓詁”和小學“六書”視為畢生學無止境的課題,或者像現在一樣,到了大學或研究所博士班裏才開始研究,那就很難說了。至少,純粹從舊式教育來講,這並不完全是在浪費青年寶貴的光陰。了解了這個道理,我們便可知道中國五千年來文化遺產的古典書籍,數目並不太多。中國字典包括的字數也不多。而且自古以來的學者,如果不作文字學的專家,真能認識了二三千個字,便足夠應用發揮而有餘了。懂了中國文字的運用以後,就可了解古文的一二個字便包括多方的意思。如用現代的用語來解釋,或許要用十多個字才能說得清楚。例如我最近答應翻譯《周易》一書為白話文,當我著手工作以後,才後悔自尋苦惱。因為我看《周易》卦爻的詞句,本來都是語體,非常明白,若要把它翻譯成現代話,那可真夠麻煩了,有時候一字要變成好幾個字的句子,而且還要加以解釋,即使如此,也可能還不夠明白。由此聯想到現代出版的書籍,幾乎有蓋古之多,好像真是知識的爆發似的,從另一方麵看,也可以說隻是文化退化的貧乏現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