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的見地
等次以下,曆漢末、魏、晉、南北朝,而到唐、宋,理學之儒,崛然興起,號稱上接孔、孟的心法,下開百代的宗師們,或以性即是理,理即是性;或以理與氣的二元而論性,闡說心性的玄微,愈說愈有性格,也愈使人迷離。再進展而到明代,有了王陽明的學說,對於性的問題,倒下了明確的定義,有名的陽明四句教:“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但是,問題解決了沒有?不但沒有真正解決了問題,而且陽明先生四句教的本身,卻又產生了矛盾,他縱有晚年定論來補充,仍然有欠透徹。陽明先生既然肯定了性的體是無善無惡的,善惡隻因意動而分,這便是第一重矛盾。試想這個能動的意,是否是由體上起用?如果意是由體上起用的,那麼,體中本來就應含藏有善惡的功能,何以說體是無善無惡的呢?如果說:意不是由體上起用,那麼,這意又從何而來?而且它與無善無惡之體對立,豈非是二元對立嗎?同時,能知善知惡的這一知,又是否便是體上的良知呢?這又是第二重矛盾。如果是的,確見這個“知體”或“體知”,本來就含藏有善惡的功能,何以說:體無善無惡呢?況且有了一個意,又有了一個知,都是體上起用的功能,究竟是三元一體——“一炁化三清”,或是三元對立的呢?至於“為善去惡是格物”,那是行為倫理的道德修養原則,自然無可疑議。
我們大致了解了以上所舉出中國哲學史上,有關儒家對於人性善惡論的一些重要資料,關於人性究竟是善是惡的爭端,已經約略明了了大概,如果肯下好學深思的工夫,“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便應當知道這個問題的關鍵所在了。西方的學者,或傾心於西方文化的學者,認為中國沒有真正的哲學,也可以在這些問題上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