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心的哲學(1 / 2)

佛學、禪學等,講不動心的資料太多了,我們隻取簡單扼要而且有趣味性的來說。例如唐代詩僧貫休和尚的《山居詩》,便是強調不動心的代表作。他說:

難是言休即便休 清吟孤坐碧溪頭

三間茆屋無人到 十裏鬆陰獨自遊

明月清風宗炳社 夕陽秋色庾公樓

修行未到無心地 萬種千般逐水流

他這首名詩,代表了一般學禪者的觀念,他一開始的意思便說:哪一個能做到說放下就完全放下的?第二句以下是寫真正出家人的修為,一個人冷冷清清,孤獨地在高山之上或在溪流清寂之處吟唱靜坐,三間茅屋,十裏鬆風,那是多麼幽美的勝境。月明之夜,夕照秋林,也正是最好的良辰美景。但此時此地外境雖然清淨,最重要的還是要靠自己無心才算是真清淨;如果“修行未到無心地”,這些淨境也隻有徒添愁思,修行也是白修,真是“萬種千般逐水流”了。這兩句便是直接說明,修行不達到這種不動心的無心境界,一切的一切,仍然是隨波逐流而去,不足道也。

這是利用貫休和尚詩句的文學境界,來說明禪宗乃至佛學其他各宗派的原則,都是著重在不動心的一麵。這首詩比任何佛學的術語,或經文的解釋,都更為簡單明了。

此外,明代有名的詩僧栯堂,也有一首詩說:

心心心已歇馳求 紙帳卷雲眠石樓

生死百年花上露 悟迷一旦鏡中頭

人言見道方修道 我笑騎牛又覓牛

舉足便超千聖去 百川昨夜轉西流

“心心心已歇馳求”,這就是講不動心,一切的妄心都已真正地空去,此心再也不向外麵去馳求亂跑。

“紙帳卷雲眠石樓”,這要真正有道行的人才做得到,普通人做不到,勉強去做,一定會傷風感冒。過去有許多修行人,住在高山頂上的石洞裏,連窗子都沒有,雲霧隨時可以進來,潮濕得很,一層層的雲氣,又冷又重,絕非都市裏的大廈可比。

“生死百年花上露”,這是指生命的短促。活了一百年,算是上壽,但是以整體生命的曆程看來,這百年的人生隻是分段生死的一節,也隻不過像早晨花瓣上的露珠一樣,太陽一升起,就蒸發得無影無蹤了。

“悟迷一旦鏡中頭”,這是引自《楞嚴經》中的典故。在《楞嚴經》中,釋迦牟尼佛說了一個故事:有個人名叫演若達多,一天早上起來照鏡子,看到鏡子裏麵有一個頭,心想我自己的頭到哪裏去了?愈想愈不對,看不見自己的頭,因此他瘋了。隻有等到他有一天再照鏡子的時候,想到自己的頭原來仍舊在自己身上,他才會恍然大悟,不再發瘋了。人,隻有這樣一條自救之路,所以悟與迷的道理,就在這種地方。自去迷,也自去悟,說佛在哪裏,你本來就是佛,隻是你沒有找到自己而已。

“人言見道方修道”,一般人都說,求到了法,見到了道,才開始修道。“我笑騎牛又覓牛”,人本來就在道中,何必再去求道見道,這等於騎在牛背上還要去找這頭牛。如果懂得騎牛覓牛是錯誤的,那麼“舉足便超千聖去”,一下子就超過了儒、釋、道三教的聖人境界,自己自然就是一個平平實實的本來人了。“百川昨夜轉西流”,這是倒過來說的。以前中國人說的“天上眾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流東”,天上的眾星,都是拱衛著北鬥星,這是不錯的。至於“人間無水不流東”,是中國人的話,在其他的地區來說,也可能是“人間無水不流西”。而栯堂這句詩,並不是指現實世界的川流而言,隻是作詩的一種“比興”技巧,指修道而言,隻要反求諸己,一夜之間,即可還我本來。

佛學、禪學等,講不動心的資料太多了,我們隻取簡單扼要而且有趣味性的來說。例如唐代詩僧貫休和尚的《山居詩》,便是強調不動心的代表作。他說:

難是言休即便休 清吟孤坐碧溪頭

三間茆屋無人到 十裏鬆陰獨自遊

明月清風宗炳社 夕陽秋色庾公樓

修行未到無心地 萬種千般逐水流

他這首名詩,代表了一般學禪者的觀念,他一開始的意思便說:哪一個能做到說放下就完全放下的?第二句以下是寫真正出家人的修為,一個人冷冷清清,孤獨地在高山之上或在溪流清寂之處吟唱靜坐,三間茅屋,十裏鬆風,那是多麼幽美的勝境。月明之夜,夕照秋林,也正是最好的良辰美景。但此時此地外境雖然清淨,最重要的還是要靠自己無心才算是真清淨;如果“修行未到無心地”,這些淨境也隻有徒添愁思,修行也是白修,真是“萬種千般逐水流”了。這兩句便是直接說明,修行不達到這種不動心的無心境界,一切的一切,仍然是隨波逐流而去,不足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