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荃和楊載福連連點頭,當即告辭趕回安慶去了。
五月二十二日,曾國藩給江西糧台發出公函,支發六千兩銀子,委派原嶽州守備成名標赴廣東購買洋炮。成名標當年在衡州督辦戰船頗為盡責,因虛報數千銀兩被革除營官職務,降為水師哨官留用。曾國藩知道他幾年來洗心革麵,逐漸精通火炮技藝,決定重新起用他。成名標感激涕零,曾國藩一番勉勵,他立即前赴廣東辦理不提。
五月二十七日,曾國藩離船登陸,與眾幕僚行至東流歇息。次日來到建德,巡視普承堯駐軍營壘,接見各營哨官,勉勵他們加緊操練,剿滅長毛建功立業。
從收到的兵部塘報,曾國藩知道這個月裏發生了很多大事。首先,是張玉良被革職留營,任命瑞昌總統江南諸軍。其次,是江蘇巡撫薛煥移駐上海,暫署兩江總督印務。太平軍攻勢淩厲,鬆江府失守,所幸官軍很快收複了。縱觀各方情況,曾國藩覺得局勢仍然十分嚴峻,必須更加謹慎。
六月初二日,曾國藩駐節建德縣。他老謀深算上奏朝廷,說安慶之圍不可撤動,蓋取上遊製下遊之勢也。臣南岸一軍,先守徽州、寧國要縣,暫不深入,庶免賊軍抄我後路之虞。至於地方公事,未可置於緩圖。臣在皖南駐紮行營,仍於安慶水次設立老營,規模與行省衙署相似。曆年文卷概存水次官署,專委司道大員經營。其地方尋常事件,即令代拆代行,緊要者彙封送營核辦。此臣兼管地方變通辦理之大概也。
然後,附片奏報,已革守備成名標請開複原官。又片奏水師各營候選候補人員,請援照鹹豐六年奏準前案,各照升銜給予封典。再一想,自己新任兩江總督,必須有可靠的人輔佐,又附片奏請,調四川萬縣知縣馮卓懷來大營當委員。
六月初四日,曾國藩傳令拔營起行。初九日,在途中收到上諭:“曾國藩現已抽調兵勇萬人,由宿鬆進駐祁門,俟鮑超、張運蘭、李元度到後,即行分路進兵。具見胸有成竹,謀定後戰。惟蘇省待援迫切,該署督惟當催令鮑超等迅速來營,會籌進剿。但能援師早到一日,即早一日救民水火,實深殷盼。該署督現統兵勇較單,未可輕率前進,宜加持重為要。”
讀了這道上諭,曾國藩微微冷笑。這簡單的道理,還需軍機處大老爺來指教嗎?
六月十一日,曾國藩一行終於抵達祁門縣城。這時,各路軍馬依次到達,曾國藩調派他們選擇要地駐紮安營。十三日,委派專人管理地方案牘。當時文卷日益繁多,乃仿照平時衙署章程,分為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六科,選擇老誠書吏簽收貯存,然後彙集到安慶老營。
十六日,曾國藩奏報行抵祁門一折奏陳:鮑超、張運蘭均難刻期到達皖南,而左宗棠、李元度新招募的兵勇,則須七八月間陸續前來。臣兵力過於單薄,未敢輕進。
又具折奏稱:楊載福、彭玉麟本係臣舊部,茲複奉旨,歸臣調遣,自應欽遵辦理。惟軍情未可遙度,奏報不可太遲。楊載福統帥水師,謀勇器識度越諸將。所有江麵戰守事宜,仍令該提督自行具奏。
這時,原安徽巡撫副都禦史張芾在徽州被人彈劾,左宗棠曾奉旨赴四川督辦軍務。曾國藩反複考慮,附片奏稱:欽奉寄諭,徽、寧等府,本曾國藩兼轄地方,該處軍務,並由該署督督辦,自覺實權歸一。臣查徽、寧兩郡兵勇不能得力,臣初到祁門,情況未熟,兵將未齊,未便接管皖南軍務。張芾所部各軍,應暫由該副都禦史通籌調度。
曾國藩明白,此時皖南境內太平軍實力強悍,曾國荃率軍圍攻安慶絕不能抽調,身邊兵力單薄,便與官文、胡林翼會銜上奏,請令左宗棠督率兵勇來皖助剿。
回想自己治軍八年,轉戰兩湖、江西、安徽四省,都是客居孤懸,與地方督撫分主客之勢,處處受人掣肘,艱難竭蹶苦不勝言。如今總算擁有了實權,不再仰人鼻息,能夠施展宏圖了。他決定以安慶水次為老營設立行署,奏派大員總理地方文卷,劄委銀錢所、軍械所、發審所各員弁,刊發營製營規,訓飭各營將領士卒;還刊發《居官要語》一編,訓飭僚屬官吏。為了加強監督,密劄司道官員舉劾屬員,並密劄各營統領舉劾營官哨官,均用密函上達。
他親自接見祁門及各地官員,教他們以廉潔為本,而以善聽善斷為用,各官員領命而去。
當時江蘇各道府州縣城邑大多被太平軍攻陷進擾,地方富紳爭相趕赴上海避難。李秀成的太平軍又攻陷了鬆江府,進犯上海,江蘇巡撫薛煥督官軍固守。攻進浙江的太平軍,包圍湖州逼近杭州,分別攻陷各屬城邑。皖南的太平軍,圍攻寧國十分緊急。各處官紳都盼望曾國藩率軍赴援,他每天要接到公牘私函數十封。由於軍馬將領未能及時趕到,曾國藩不能貿然進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天不亮就起床,天一亮即巡視營壘檢閱操練。日中清理文卷,接見賓客僚屬,難得閑暇。他常常對幕僚們說,時局艱難,唯有辛勞補救。
3.整頓吏治
辦好幾件緊要事,曾國藩到祁門縣城察看四周地形。他發現,縣城四周山勢陡峭,與外界相連的僅有官馬大道,東通休寧、徽州,西聯景德鎮。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小路,連接北麵的兩個小鎮,名叫大洪嶺和小赤嶺。一條小河名叫大共水,南下經浮梁、景德鎮,流入鄱陽湖。但這條河河麵狹窄,隻能通過坐兩三個人的小船,貨船不能進來,水師戰船更不能進來護衛。如果東西方向的大道被堵,與外麵的聯係阻斷,小小縣城就會陷於絕境。曾國藩暗暗後悔,不該匆匆將駐紮祁門的決定上報朝廷,事已至此,不能輕易更改。幕僚們久在軍旅,也懂得地勢險惡,勸他另選地方,但曾國藩覺得自己應該言出如山,不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