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北門外有一條大道，連接廬江和廬州，曆來是安慶與北麵聯係的主要陸路。距離北門十五裏，有一處險要地段，名叫集賢關。關外全是紅色岩石，當地人叫做赤崗嶺。集賢關猶如一道天然的大門，遏控著安慶通往皖北的大道。葉芸來運用太平軍守險不守陴的戰術，在赤崗嶺修建了四座巨大的石壘，派有精兵把守。
曾國荃命令湘勇拚命猛攻，太平軍舍死防禦，湘勇的進攻一次次被打退，陣地上留下一堆堆屍體。曾國荃心疼了，有意放開一段，派人傳話說：“葉芸來，安慶城已經被我鐵桶圍困。九帥敬你是一條好漢，放你們一條生路，帶著你的手下走吧！”
葉芸來在城樓上高聲說：“你們回去告訴曾老九，他的破桶我見識過了。天國兵多將廣，英王的援軍趕到，你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趕緊跑回湘鄉老家去，免得像曾老六在三河鎮一樣，成為無頭之鬼！”
曾國荃聽他說到六哥在三河成了無頭之鬼，恨得咬牙切齒，發誓要攻破安慶，將長毛殺得一個不留。葉芸來一邊迎敵，一邊派人向天京和英王求援。
陳玉成深知安慶的重要。在十一月，他率領十萬大軍從桐城東下，在桐城東麵三十裏的掛車河與李續宜的湘勇激戰。李續宜隻有六千人馬，經不住十萬太平軍的拚死猛攻，營壘丟失大半。陳玉成看到勝利在望，下令全殲李續宜的湘勇。偏偏在這個時候，叛將韋俊率三千人馬從樅陽出兵，切斷了陳玉成太平軍的糧道。陳玉成對韋俊恨得咬牙切齒，後悔當年沒有殺了他，讓他成為自己的心腹大患。沒有糧食，軍心慌亂，陳玉成不得不率軍退回桐城，第一次救援安慶於是宣告失敗。
曾國荃趁機發起強攻，無奈安慶城牆高大，城外的堡壘也十分堅固，進攻屢次受挫，不得不暫停進攻，思謀別的良策。正在這時，桐城名士孫雲錦來訪，曾國荃連忙出營迎接。
2.雲錦策反
孫雲錦來到營內，曾國荃連忙讓座，命人獻茶，直爽地說：“孫先生乃桐城名士，今日光臨，請問有何指教？”
孫雲錦恭恭敬敬施禮：“晚生孫雲錦，拜見九帥！”
“孫先生免禮。孫先生此來，必對國荃有所教益，請不吝賜教。”曾國荃察覺孫雲錦眉宇間透出一般英氣，並沒有尋常讀書人見到大官時的惶恐拘謹，心裏很是高興。
孫雲錦從容說：“九帥圍困安慶，必欲盡快攻克，然後進剿金陵老巢。長毛方麵，也深知安慶乃金陵屏障，拚力救援。如今長毛英王陳玉成率十萬大軍從桐城猛攻，李續宜僅六千湘勇，營壘大半丟失危急萬分。九帥可知，陳玉成為何突然敗退？”
“這不明擺著，長毛乃烏合之眾，擋不住我英勇王師。”曾國荃大咧咧地說。
孫雲錦笑著搖頭：“九帥不必隱諱。晚生雖一介書生不懂兵事，也知道那是長毛叛將韋俊率三千人出兵樅陽，切斷了陳玉成的糧道，他不得不撤退。”
曾國荃一愣，隻得說：“你說的不錯。韋俊棄暗投明，關鍵時刻立了功。”
孫雲錦鄭重地說：“晚生一介書生，也知兵戰凶危，自古良將殺敵三千，也難免自損八百。九帥屯兵堅城，長毛必然再來進攻，難道不希望再有一個韋俊，助您早日成功？”
“再有一個韋俊？”曾國荃眼裏一亮，“你快說給我聽聽，難道安慶城內也有韋俊那樣的明智的人？”
孫雲錦點點頭：“正是。安慶守將程學啟是晚生同鄉，他深知官兵早晚必克安慶，不忍一城百姓生靈塗炭，心裏十分為難。晚生此來，特向九帥稟報。”
“孫先生，你若幫我們策反程學啟，破了安慶城，家兄一定重重保舉你。”曾貞幹說。
“晚生不敢求保舉。”孫雲錦謙虛了一句，繼續說，“安慶城牆堅固，集賢關與菱湖皆有堅固石壘，守將葉芸來與吳定彩都是長毛勇將，手下將士一半是寧死不屈的廣西老長毛，強攻必然招致湘勇將士傷亡。若讓把守北門外石壘的程學啟歸順朝廷，裏應外合，九帥一定兵不血刃就能攻克安慶，必是大功一件。”
曾國荃忙問：“程學啟是什麼人？”
孫雲錦見曾國荃心動了，這才說：“九帥，晚生是桐城人，那程學啟也是桐城人，晚生對他的情況十分了解。程學啟世代務農，幼年喪母孤苦伶仃。幸虧族人程惟棟之母心地善良，將他當作親生兒子養育，程學啟也把她當作親生母親。程學啟從小頑劣不肯讀書，養母苦口婆心規勸，他當麵答應改過自新，轉過背又去結識下九流人物。養母含淚苦勸，他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隻有強悍才不怕別人欺負。人在亂世，養母無法管束，也隻得隨他。他混跡市井，居然練出了一身武藝，在桐城縣裏稱王稱霸為非作歹，鬧得縣衙門和尋常百姓都怕他。鹹豐三年，皖北大旱民不聊生，長毛打進桐城，數千饑民參加長毛，程學啟也跟著投靠了長毛。他因為有一身武藝打仗不怕死，跟隨長毛作戰皖中立功，深得陳玉成喜愛，逐漸升官封為‘弼天豫’。陳玉成讓他回桐城老家招兵，那幫狐朋狗友見他得勢，爭相投奔，他招募了五百精兵自成一營。葉芸來受命把守安慶，覺得他人地相宜，為了籠絡人心，將自己的妻妹嫁給他為妻，讓他把守北門城外石壘。程學啟對任何人都不講情麵，唯獨不忘養母的恩德，這些年給了養母不少銀子。養母是個善良本份的老婆婆，程惟棟是個讀書人，也知道當長毛是死罪，一旦朝廷收複安慶，難逃懲處，母子不願張揚。”
曾貞幹沉吟說：“程學啟能知報恩，可見天良未泯。”
孫雲錦說：“將軍所言極是。在下想，如果對程惟棟母子曉以大義，喻以利害，命她前去勸程學啟歸順作內應，則安慶不難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