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一開始,部季洪就患了風寒,到初四他的身上就長了不少的痘疹。
夜晚,曾國藩與朱堯階、朱嘯山徹夜長談,到天明仍然餘興末盡。三更後大睡,醒來已是初五日午刻,家人報歐陽牧雲來訪,曾國藩才起來。
初六日大睛,曾國藩一家人的心情本來很好,沒想到卻傳來二妹才出生五十天的兒子在昨晚上半夜死去的消息。二妹家裏認為是孽障太重,家中請了道士、師公在還願,邀請婆家參加。
二妹家在十餘裏外的添榨坪,曾國藩一行到那裏做客,直到申牌時分才回家。夜晚又與朱堯階、朱嘯山詳談,初七辰刻朱堯階、朱嘯山歸去。
送走兩位談得來的客人,曾國藩仍去二妹家,唱戲也屬還願的程序。是日,曾國藩在地妹家聽戲一天,晚上也睡在她家裏。
正月初八日,這天是祖父星岡公壽辰,曾國藩前往添梓坪拜壽,到申時方歸。
初九日、初十日,曾國藩給族中幾個長輩拜年,然後給曾祖及幾位葬在一處的先人上墳。
正月十一日,曾國藩及眾兄弟在三弟曾國華家裏吃飯,然後一同給諸位親戚拜年。十二日去大姐家拜年。大姐曾國蘭,嫁給王國九(字鵬遠,號萬程,賀家坳人)有外甥兩人,長子王臨三,次子王昆八。另,還有一外甥女。
正月十三日,天氣晴好。曾國藩從大姐家回來,邀請彭百乘、彭壽七到家,專們為堂叔曾楚善衡陽賣田之事。曾國藩如今考上進士,家鄉親朋好友有事都希望他能出麵。曾國藩覺得這樣對自己不利,想到讓彭百乘二人出麵調停。這一天家中客人很多,共有十幾席。朱堯階專門派人過來辦理兩樁重要事:一是約曾國藩於廿四去他擬寫典當莊田的文書,受家是朱堯階,典家是同村的朱良二;二是朱堯階給四妹說媒,嫁給梓門橋朱風合之子朱詠春。這件事朱堯階早就說過,曾國藩相信他,全家也同意這門親事,這次是朱堯階派人送來男方的庚貼。按照鄉下風俗,一旦合了八字,這樁婚事就算成了。
晚上,曾國藩寫信給朱堯階,一是感謝他關心妹妹的婚事,二是說出內心的苦衷不想參與朱良二當田之事。曾國藩先將四妹的庚貼發出,因了解堯階的性格,知他平時不輕意求人,恐他有想法,遂又寫信給朱嘯山,希望他出麵幫自己在朱堯階麵前說話。接著又給劉仗仙寫信,詳說自己不願參與地方雜事的理由,寫完這封信,已經是五更了。
正月十四日,曾國藩吃罷飯,祖父星岡來了,隨後左鳳閣來了,繼之江南五舅也來了。
左鳳閣飯後離去,祖父星岡也離去。朱堯階於申時來到曾家,他此行的目的堅請曾國藩參與朱良二當田之事。朱堯階很在意朱良二的莊田,如果他不要,朱良二必定會典給別人,這是他最不願接受的事實,因此,是個言出必行之人,他非要請曾國藩出麵不可。
正月十六日,曾國藩在姐夫家裏吃過早飯,便前往嶽父家拜年。去嶽父家不能隨便,他帶了一名仆人,還乘坐一頂四人抬轎子,八個轎夫輪流,轎子前麵還有一個仆人引路通報。這樣的排場氣派,惹得沿途人們紛紛駐足觀看敬慕。為了迎接翰林女婿,嶽父歐陽凝祉在歐陽祠堂擺了八桌宴席,本家和親戚都來捧場。宴席結束,打發轎錢四百六十文。次日到歐陽宗祠,轎錢雖然隻有四百,卻給了賀禮十二千八百文。曾國藩謙虛一番,當天就派仆人將十二千銅錢送回家。
翰林老爺是塊響當當的金字招牌,同宗和親朋好友紛紛請求關照。
十七日天氣晴好,飯後曾國藩隨嶽父前往歐陽宗祠。嶽家族人十分熱情,邀請八席人作陪,出席者都是族上有身份之人。是夜,曾國藩與嶽父睡在歐陽宗祠。
十八日天氣轉陰,曾國藩從歐陽宗祠前往廟山曾家祠堂。晚上,曾國藩與祖父星岡公就睡在離曾家祠堂還遠的徐石渡王家。
正月十九日一早,祖孫兩人便離開王家至家族宗祠。
廿日,這天是曾國藩最累的一天,他被族人們擁簇著前往各處墳山給所有曾姓先人掃墓,好在天上雖然陰沉沉卻沒有下雨。
廿一日,祖墓算是掃完了,今天是請外姓人吃請。曾家曆代先人的墳墓散葬在各處,若要平安無事,肯定少不了外姓人的關照,這一頓酒席每年都是要請的,要請的人也很多。這些天曾氏宗祠的經管是最辛苦的,家家戶戶都要請到,稍有疏忽漏掉一家後果是很嚴重的——他隻要稍動心思或在墳山牧牛,或有意侵占墳地種莊稼,就能叫你家九泉之下的先祖不得安寧。
開餐時,外姓人相繼來到祠堂,滿滿當當足足請了四十餘席。席間,曾國藩不停地打著拱手跟著長輩來回穿梭與人打招呼。
廿三日,晴。外出五日的曾國藩於申牌時分回到家裏。一進屋就得知小妹的情況不太好。原來,在過年前全家接種了痘疹,多數人出現的反應都在正常範圍,隻有滿妹的傷口一直不見好,也不發熱,這是一個不好的征兆。另外,曾國藩的兒子曾楨第也不時發熱。
最早發現滿妹情況不對的是叔叔曾淳弟,當時尚不嚴重,於是連夜派仆人劉一、王荊七請鄉裏郎中劉冠群過來給滿妹、楨第看病。
廿四日,曾國藩在家沒有外出。滿妹的身體上開始出現小點,顏色很紅。劉冠群說,這是“子來救母”,囑家人給滿妹服用人參、鹿膠。
廿五日,天晴。滿妹的病未見好,曾國藩的兒子楨第卻發起熱來,隻是身體上的疹子不是太多。有經驗的人都知道,發熱必三日開始出現疹子才好,這姑侄兩個發熱才一晚就有了疹子,這絕對不是好的兆頭!十七天前,曾國藩約好了要去朱堯階家裏談事,現在家裏出了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去了,於是寫信一封,派王荊七送至朱堯階家,把去朱家的時間推遲到廿七日至彼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