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起矣青萍之末 雨來兮鹹豐之災(2 / 3)

自從接管長郡會館以來,曾國藩就取代唐鑒成了湘籍京官之首,如今職權在唐鑒之上,就得替湘籍人士辦一些實事。於是,他發出倡議,整修擴建長郡會館。由於精打細算賬目公開,大家覺得化錢不很多,又規模宏大,京官們對他十分敬佩,又請他出麵整修湖廣會館。

八月初二日,曾國藩奉旨兼署兵部右侍郎。二十五日,欽派宗室舉人複試閱卷大臣。九月十七日,又欽派順天府鄉試複試閱卷大臣。十月初四日,又欽派順天府武舉鄉試。

在京官員見皇上如此重用曾國藩,無不欽敬,他在京官中具有很高的影響力。


2.災荒警報

然而,國運卻並不太平。這一年,東南各省發生嚴重水災,許多災民流離失所,成群結隊逃荒要飯,地方官府的災情奏章雪片般飛進京城。道光皇帝憂心忡忡,召集大臣商量賑災。可惜的是,由於第一次鴉片戰爭失敗,朝廷被迫割地賠款,鬧得國庫空虛,地方府庫也是捉襟見肘,實在拿不出多少銀子和糧食來賑濟災民。

商量來商量去,大臣們都是飽學之士,深知黎民百姓一旦沒有飯吃,“一夫倡亂而天下響應”,災民變亂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遠的不說,嘉慶朝期間白蓮教倡亂,波及川陝數省,曆經九年之久才得以撲滅,糜費兵餉上億,大清就是因此由盛轉衰的。就在道光年間,湖南兩廣發生過瑤民暴亂,湖北崇陽秀才鍾人傑發動萬人暴亂才撲滅不久。據地方密報,白蓮教餘黨和天地會黨徒在暗中活動。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朝廷再難也要擠出一些銀子糧食來,其餘的責成地方官府采用捐輸辦法自行解決,同時傳旨各省提督綠營嚴加戒備,並支持各地鄉紳組建團練,嚴防災民暴亂。

曾國藩是禮部右侍郎,兼署兵部右侍郎,跟這些事情扯不上多大關係。但是,他得知江忠源在新寧平定雷再浩暴亂後被授浙江秀水縣縣令,李沅發又在湖南新寧和廣西暴亂,感覺到風起青萍之末。

原來,江忠源回到新寧老家後,得知有青蓮教黨徒組織“棒棒會”在湘桂交界處劫富濟貧,聯絡當地鄉紳辦團練,勸告當地富戶捐獻糧食救濟窮人。不少富戶吝嗇不肯拿出錢糧來,江忠源非常氣憤,叱責他們為富不仁,嚴正指出一旦饑民為饑餓所驅使而造反,他們的身家性命勢必難保。他寫詩勸誡說:“哀此貧民力耕作,年豐僅足償什一。今年不複望有年,坐令溝壑填白骨。但見富人百無憂,誰憐貧者為饑出。貧人一旦為饑驅,富人豈得安其室?”感化了在嶽麓書院的同窗劉長佑等鄉紳,以保甲製組建團練。每月初,江忠源兄弟將各村丁召集到一起,灌輸忠孝禮義的思想,嚴厲告誡他們如果受“棒棒會”亂黨的影響,就會危害家人和左右四鄰。當地民風淳厚,深知保甲製的厲害,對鄉紳十分敬畏,自然點頭答應。江忠源很滿意,教他們格鬥技法,用兵書進行訓練,逐漸具備初步的軍事素養。道光二十七年十月,雷再浩聯絡廣西會黨,聚集上千人在新寧黃背峒起事。江忠源聞訊,認定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率領兩百團練出發,協助當地官軍進剿。雷再浩黨徒遭到很大損失,隻得敗走廣西全州梅溪。湘桂交界處都是崇山峻嶺,唯有崎嶇小道可以通行。江忠源深知地理,率團練占據要隘,切斷會黨供應線,並向當局建議實行湘桂會剿。湖廣總督泰裕對湘桂會剿的建議很感興趣,懸賞一萬兩銀子緝拿雷再浩,並許諾立功者升官,嚴令廣西和湖南兩省配合進剿。能升官發財,官兵和團練奮勇爭先,雷再浩在廣西呆不住,隻得退回新寧八峒。江忠源采用策反之計,誘捕了會黨小頭目秘密放還,終於一舉斬殺雷再浩,平定了一場動亂。

泰裕把江忠源的功績上報朝廷,力稱“江忠源暢曉兵機文武兼備”,朝廷賞給藍頂戴,授浙江秀水縣縣令。江忠源領到一萬兩賞銀,一部分用於撫恤死傷團練家屬,大部分發給團練。那些貧窮的團練得到實實在在的好處,從此死心塌地跟隨江忠源。江忠源受命赴浙江秀水縣任職九個月,治理得整整有條,浙江巡撫吳文鎔是曾國藩會試的座師,對江忠源十分賞識,向朝廷引薦,曾國藩也極力引薦。可就在這時,雷再浩的餘黨李沅發又在新寧起事,還攻破縣城殺死知縣。曾國藩非常擔心黨徒報複江家,勸江忠源放棄官職,回家照顧父母兄弟。江忠源並不在意,回信說老家團練在弟弟江忠浚和江忠濟的領導下已有上千人馬,正在協助官兵進剿。

曾國藩也不便多說,隻得暗暗感歎:江忠源果然有先見之明,國家從此多事矣!


3.大師囑托

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曾國藩坐轎回府。剛走出轎子,隻見周升和王荊七一身孝服奔過來,跪在地上嘶啞著大哭:“大少爺,老爺讓小的趕來報信,老祖宗……走了!”

“荊七,你……”曾國藩仿佛聽到晴天霹靂,身子一晃就要倒地。其實,他早就預感到,爺爺中風偏癱,多虧爹娘和四個弟弟朝夕伺候,在床上躺了三年,隨時可能與世長辭。他自恨抽不出時間伺候祖父,猛聽到這噩耗,霎時天旋地轉。

虧得荊七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抱住,周升急忙上前攙扶,將昏厥的曾國藩抬進臥室。夫人和大公子紀澤急得手忙腳亂,一邊掐人中哭喊,一邊叫管家唐軒派人去請郎中。片刻間,曾國藩蘇醒過來,掙起身含淚問荊七:“荊七,你快告訴我,老祖宗怎麼走的?”

“大少爺,十月初三,老祖宗還問起大少爺,晚上就……”

荊七的眼淚撲簌簌滴落,嘶啞著報告:大清早,老爺和叔爺向老祖宗請安,老祖宗問大少爺能不能回家探親。老爺知道老祖宗思念大少爺,騙他說前幾天收到家書,大少爺明年春天就能回家省親。老祖宗搖頭說:禮部堂官是朝廷重臣,每天要給皇上辦差,可耽誤不得!你給寫信告訴寬一,忠臣先國後家,就不要回來了。老爺故意說:我大清以忠孝治國,寬一如果不回來,恐怕皇上會怪罪呢。這麼一說,老祖宗就高興了,還吃了一碗飯。可是第二天,就沒有胃口了。老爺趕緊請郎中來,郎中把了脈,就把老爺叫到一旁,低聲說:老太爺快走了,趕緊穿衣服,遲了就難穿啦。晚上,老祖宗果然走了,臉上還帶著笑容呢。喪事辦得風光,連湖南巡撫衙門都派人送來挽幛,荷葉塘家家戶戶披麻帶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