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韓泉在入京前早已知道個大概,楚國設立科考以來,一直有個不成文的暗規:當科文狀元可以直入翰林院。
而這翰林院,正是楚國典章製度之精要所在,重要性不言而喻。專職編修曆史文物,整理典章,並且直接對皇帝本人負責。因而也就設立在宮廷之內的“文淵殿”。
由於其重要性以及和皇帝的密切聯係,翰林院中的學士們越來越多的參與國家重要事項的決策,成為了皇帝不可或缺的智囊。
隻是韓泉沒有料到的是,現在姬燮竟然還對他委以重托,讓他做太子的老師。
韓泉拱手一禮道:“微臣惶恐。”
姬燮眉頭一皺,但很快又展顏而笑:“愛卿不必多慮,就當是尋常人家子弟教導便是。該罰便罰,有朕給你撐腰,還望你不要推辭。”
韓泉跪地行了個大禮,道:“微臣謝陛下隆恩。”授意起身後,說道:“隻是微臣不明白的是,陛下為何選中微臣?”
姬燮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愛卿的文章。通透明達,讓朕眼前一亮,對於許多繁雜之事也豁然開朗。”停頓片刻忽而說道:“想必你還不知道,因為你的那篇《旁論貨殖》,兩位主考尚書大人吵得都不可開交呢。”
“微臣不解,還請陛下明示。”說是不解,實際上此刻二人都是心照不宣。這篇文章的內容趙忠和杜漸剛拿到時已經有過討論,其關鍵正是在於商賈之道在楚國是否應該提倡。
姬燮收起笑意,平靜道:“愛卿不必多慮,朕對你的觀點頗為欣賞。古賢有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凡事太少或太多都不好,還是要回到中庸之道。商賈之術雖然本朝以前都並不提倡,但那確是時機之因。”
韓泉隱約明白了姬燮所指。
“現今大楚欣欣壯大,所麵臨的已和從前大相徑庭。”姬燮繼而正色道:“多發展些工商,正是大勢所趨。愛卿文中對此針砭時弊,引經據典,確是讓朕看清了局勢,實在高見。愛卿的眼光之深邃,讓朕自愧不如。”
“陛下謬讚了。”姬燮說得情真意切,讓韓泉不由得心中動容。
“隻不過……”姬燮略一猶豫,試探道:“不知依愛卿所見,現今戶部在旦平手中如何?”
韓泉身影一怔,沉吟道:“陛下……”
“但說無妨。”姬燮麵帶微笑。
“既然陛下囑咐,微臣便鬥膽談一下自己愚見,若有不妥之處萬望陛下勿怪。”韓泉正色凜然道:“臣在此前對朝事涉獵甚少,隻能談一下作為百姓的觀感。自臣生長以來,鄰裏雖然偶有摩擦,但大體都是豐衣足食,每年的收成均能滿足上貢,且有盈餘。故而坊間都深感聖恩,對旦大人也多有讚歎。”
姬燮判斷韓泉所說應該大致屬實,追問道:“愛卿可能有所不知。近年來國庫的收成都在減少,而禦史台對旦平也常有參奏,說他支出兵部過多。”
“愛卿怎麼看?”姬燮眼中厲芒閃過。
韓泉明白過來,姬燮的意思是問自己,旦平對於錢糧的分配是否合理。以前每年大豐收,矛盾當然少;但近年收成不如以前,矛盾便激化了。而旦平掌管戶部和兵部兩部,自然有人趁機對此做文章。
心下再一細思,姬燮應該也是借機試探自己。畢竟作為新科進士,對朝局又哪能明朗?若是此時幫旦平說話,會有是旦平勢力的嫌疑;而說旦平不對,又不免落入旦平敵對勢力之嫌。
這確實是個難題。
韓泉內心反複思忖,不知如何作答之時,突然發現——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畢竟這不屬於自己“應該”知道的,也不屬於自己“應該”回答的。
下一刻,韓泉躬身一禮道:“陛下聖明,此間種種微臣確實不知,因此也不能判斷,以免擾亂聖聽。”
“哈哈哈哈……”姬燮撫掌大笑起來:“愛卿過慮了。朕隻不過是就你的文章,與你閑聊幾句而已。”心裏對韓泉的回答確是十分滿意。
“謝陛下厚愛。”
“不過話說回來,”姬燮說道:“方才朕所言也都是實情。所以明麵雖給你安排了翰林院的差事,但暗地裏還希望愛卿替朕抓好商賈大計。特別是你文中提到的‘投機成風不可不防’,朕覺得甚是。至於旦平……”歎息一聲後說道:“旦平戶部收支是否有差,又是否偏向兵部,也望愛卿替朕多加留意,有任何消息可直接向朕稟報,不必避諱。”
“是。”韓泉重重點頭一禮。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愛卿先行退下吧。”姬燮聲音有些疲憊。
“陛下,微臣還有一請。”韓泉猶豫片刻後說道。
“哦?”姬燮詫異道:“愛卿請講。”
“可否容臣去刑部大牢看看逆賊周登第。”韓泉拱手正色道。
姬燮一愣:“愛卿這是為何?”
韓泉平靜道:“回稟陛下,微臣雖隻見過他一麵,但武選交手時,微臣從此人功法行為來看其不似謀此大逆之人,不知其間是否還有隱情,望陛下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