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燮略一沉吟,一字一頓道:“好。朕準了。”
“謝陛下。那微臣先行告退了。”
姬燮揮了揮衣袖示意,韓泉便退下了。正當他走到門口,撞見一個女子身影,大約年近三十,身穿鵝黃色鳳袍,頭戴九珠鳳冠,肌膚光滑白皙,五官精致,一雙美目含情脈脈,卻帶著哀婉的氣息,正是當今皇後燕澤芝。
“見過皇後。”韓泉趕忙行禮。
燕澤芝略微頷首示意後便進殿了,隨她進入的除了隨身的宮女,還有方才守在殿外的禦前近衛和內監。韓泉則由姬公公親自帶到內務府領官服印鑒。
“臣妾見過陛下。”燕澤芝柔聲道。
“你怎麼來了。”姬燮斜靠在龍椅上,疲倦道。
“臣妾來給陛下請安,親自做了些點心和水果,給陛下緩解勞乏。”說著示意宮女將點心端上了姬燮麵前的案幾。
姬燮麵無表情,冷然道:“皇後有心了。沒別的事就回宮歇息吧。”
燕澤芝嬌美的麵上微微抽動,眼眶酸楚:“陛下……”
姬燮有些不耐煩道:“還有何事?”
燕澤芝聲音中有些哽咽,片刻後終於鼓起勇氣道:“臣妾自問入宮這些年恪守婦道,心心念念隻有陛下,而陛下總是這般冷落臣妾,難道隻是因為母後……”說道這泣不成聲,兩滴眼淚隨之滑落成冰,沾濕了她麵上的妝容,卻有一種別樣的淒美。
姬燮聽到“母後”身形一怔,兀自沉吟一聲,心裏同時一聲長歎。沉默半晌後,才輕輕擺了擺手,緩聲道:“你下去吧。”
正如燕澤芝所說,她和姬燮的心結正是太後南宮玥。說起燕澤芝的身世,乃是當朝刑部尚書燕辻之女,七年前由南宮玥授意嫁給姬燮成為皇後,並在六年前為其生一子姬玄隆,並封為太子。
這些年燕澤芝也確實恪盡皇後之責,甚至對姬燮百般依順,但姬燮最初熱情了一小陣子之後突然對她冷落,讓她痛苦萬分但又不明所以。經過反複思考,認為症結是在太後南宮玥。畢竟皇帝姬燮並非她親生,而且自打十六年前先帝駕崩,南宮玥垂簾聽政以來,她與姬燮的不和可以說是人盡皆知,隻是都閉口不言罷了。
燕澤芝這樣想也沒有錯,但是姬燮考慮得比她更深了許多。
除了南宮玥,因為她皇後之尊位得利的還有燕氏一族。父親燕辻由此高升刑部尚書,雖說這些年也沒出什麼紕漏,但在姬燮心中他能力遠不足勝任這一重位,隻是礙於皇後身份和太後明裏暗裏的壓力一直不得開口提及。
此外燕澤芝的胞弟燕良以及表弟燕醜是出了名的京中二霸,可謂是無惡不作,而被欺壓的百姓以及部分世家子弟對此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還有個更不為任何人所知的事:皇後燕澤芝現在的情況,每每都會讓姬燮想起他的生母,也就是前朝的楊貴妃。想到其間種種悲劇,簡直讓他心如刀絞,痛不欲生。所以這正是他不能說也無人可說的,內心最深處的一道坎。
“你下去吧。”姬燮的聲音回蕩在燕澤芝的耳旁,更激起她心中的一陣酸楚。
“是。”
燕澤芝輕輕擦去臉上的清淚,正欲退下,傳來姬燮一聲“等等”,聲音比方才柔和許多,道:“這些點心朕沒胃口,你留下自己吃吧。”說著示意宮女重新將點心端了回去。
“謝陛下。”燕澤芝有些動容道。
“方才你進來時,遇到的少年如何?”姬燮平靜問道。
“臣妾看他眉清目秀,器宇不凡,應該是個能臣。”燕澤芝柔聲回答。
姬燮展顏而笑:“你倒是慧眼。他正是今科文狀元韓泉,朕還讓他教隆兒讀書呢。”
燕澤芝看到姬燮臉上的笑容,心中不禁一喜。又想到兒子要讀書了,而且有這樣的狀元老師,心裏更是高興,櫻唇掩飾不住笑意:“都是陛下聖明,隆兒有福,得遇個好老師。”
姬燮歎了口氣道:“老師好不假,隻盼隆兒不要玩物喪誌才是。”轉而拿起案幾上的考卷在手中把玩,繼而道:“這個韓泉倒真是個大才,這篇《旁論貨殖》你也拿去看看。”讓身旁的內監將韓泉的考卷遞交給燕澤芝。
“謝陛下。”
燕澤芝接過考卷,正要展開來看,姬燮說道:“此人對商賈之道見解頗深,朕方才還托他替朕分憂,查查戶部呢。”
姬燮語間聽起來漫不經心,特別是在“查查戶部”幾個字上顯得特別輕飄,但燕澤芝拿著考卷的手明顯抖了一下:“陛下……這等事為何要告知臣妾。”
姬燮灑然一笑:“隻不過說到了便也就隨口感慨了一下,你不必多心。朕乏了,你也退下歇息吧。”
“是。”燕澤芝欠身一禮後緩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