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臣還是跪著說。”韓泉跪直身子,拱手行禮道。
“哦?這是為何?”姬燮明知故問道。
“回稟陛下,臣辦事不利,所以還請容臣跪著稟報。”韓泉正色說道:“前日陛下恩準臣去天牢查看逆賊周氏,臣昨日剛去後不久其就自盡身亡,臣難辭其咎。”
姬燮眸中一凜,道:“說說看,你查到了什麼?”
“是。”
韓泉將昨日在牢中用魏國方言試探周登第,以及虎嘯拳之事說了個大概,不過當然沒有提到麵具劍客告訴自己的,關於這套功法最後傳人巴真在赤壁嘉魚縣出現的事,也沒有說周登第最後提到的“襄陽方村”,隻是據實稟告有傳言說巴真和魏國有血海深仇。
韓泉道:“虎嘯拳之事臣尚不清楚,不過依臣判斷,周登第案應該還有隱情。”
姬燮沉吟一聲,心想:虎嘯拳一事再找別人,比如主考官旦平或者和他最後交手的吳敵應該都能核實,韓泉應該不敢騙我。這樣的話……
姬燮微笑著再次抬手,道:“韓愛卿平身吧,朕還以為何事,聽來聽去你也並無過錯。”韓泉起身後,他又若有所思的接著說:“照這樣看,這周登第突然尋死,應該是覺察到你發現他有所隱瞞,故而一死了之。”
韓泉站起身來,深深看了一眼姬燮,沒想到他果真如自己所想,替自己說出了想要說的,道:“陛下聖明。”
姬燮眼神空洞,但唇角笑意更濃:“韓愛卿不必多慮,朕是明是非的。”抬起雙袖示意自己一身的便服,有些自嘲道:“一會就要上朝了,朕還得沐浴更衣,你且先去翰林院入職等候吧。”
韓泉心裏一暖,躬身行禮道“是”,緩步退出。
其實韓泉不知道的是,昨天得到周登第死訊後姬燮便想召他入宮,但一來被一個人的突然造訪打斷;二來他轉念想還是由韓泉自己來找他更好,這樣自己多些時間收集更多的消息,也展示出自己對於韓泉的信任,一舉兩得。至於最後真相如何,總歸是是跑不掉的。
而昨晚入宮覲見的,正是旦平。
正心殿內,隻有皇帝姬燮,太後南宮玥和旦平三人身影。
“旦大人趕快平身。”姬燮察覺旦平長跪不起,趕忙抬手道。
“謝陛下。”旦平行禮後起身,道:“臣所請之事,還望陛下和太後……”
“旦卿無需再說,”垂簾後的南宮玥打斷他道:“先帝臨終前托付你重任,這些年你也殫精竭慮,將戶部打理得井井有條,又為何故突然請辭?”
“回稟太後,”旦平對著簾幕正色道:“自臣掌管戶部以來,一直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不敢有一絲一毫怠慢,生怕有愧先帝所托。然這些年來臣越來越感心力不支,老眼昏花,實難再擔此重任。其實臣心裏也明白,近些年臣的差事多有紕漏,也遭到許多禦史彈劾,都是陛下和太後不棄,排眾議保臣,臣才得以殘喘至今日。臣深感慚愧,才具不足,還望陛下和太後恩準臣讓賢。”
姬燮動容道:“旦大人嚴重了。若是為刺客周登第一事,你大可不必自責,朕和太後都會為你做主。”
旦平語氣更加重幾分,重複道:“臣方才所言句句肺腑,還望陛下和太後準臣所請。”
簾幕後的南宮玥長歎一聲,幽幽道:“這些年也確實難為你了。你若是想休息,找些後輩替你分憂也好。陛下說呢?”
姬燮沉默片刻,道:“那依旦大人的意思,戶部以後由何人掌管為好?”
在場的三人都心知肚明,真正的試探和交鋒這才開始。
旦平頓首道:“以臣這些年的觀察,戚羲之和周兆兩位侍郎都德才出眾,辦差謹慎周到,均可為繼任人選。”
姬燮心下暗忖:旦平是有意還是無意先提戚羲之的名字?近年多有禦史參奏其支出偏向兵部,而戚羲之乃是將門戚威之後,其間是否會有問題?
姬燮幾乎瞬間完成了一係列的思索,微笑試探道:“朕素來對戚卿多有聽聞,辦事細致而又果敢,確為上等人選。母後認為呢?”
“既然陛下這般稱讚,想必這位戚卿必有過人之處。”南宮玥聲調比方才高了幾分,好似語間還透著笑意。
“那……”姬燮故意拖長聲音,看旦平是否會打斷他。
“陛下聖明。”下一刻,旦平果然打斷道:“隻是相比戚羲之,周兆思慮更為長遠,對於大勢分析往往切中要害,陛下可參閱其往年所奏,臣這裏都有留檔。”
姬燮撫掌大笑,搖頭道:“旦大人這樣說可讓朕為難了,兩人看來是各有千秋,著實難辦啊。不過話說回來,戶部尚書一職事大,還是明日上朝時讓眾卿一同議議,母後看可好?”
南宮玥心裏暗道一聲“這一老一小兩隻狐狸”,語氣依舊保持平淡:“陛下聖明,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