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革命,瘟疫,與橫死
欽天監不知該怎麼解釋
市井的童謠,江湖的俚調也不能
要等哈雷,你忘年的知己
用一條拋物線的細細
向洪荒深處的星族光譜
去追蹤你飄泊的身世如謎
從此你有了一個俗名
再回頭來尋你人世的知音
揮舞那樣赫的信號
來為他作證,卻晚了十六年
先知,哎,總是踽踽的早客
等不及迎接自己的預言
像一枝回力鏢你斜刺裏飛來
逆著所有行星的航道
所有的望遠鏡都在瞄準
整個劇場在興奮地等待
主角從夜的最暗處登台
今年最轟動的天外來賓
看鏡中,你觸目的側影
瀟灑的長發梳了又刷
迎著大火球刮來的颶風
太陽廣場的坦坦蕩蕩
繞著一個空曠的U形
你正在大轉彎,準備回程
一九八四,當代的預言剛過
又見你遠從古代的傳說
拖來掃帚的陰影真可憐
惶恐的人類無告又無助
還承受得了多少的威脅呢
地上的人禍怎能推諉給天災?
你真的是掃帚就揮帚吧
掃去我們心頭的凶兆
獨來獨往的壯士,是你
七十六年成一劫,你度了幾劫?
是什麼天譴冥冥在逐你
放你到冥王星荒冷的邊境?
回望太陽一隻病螢
不甘長做黑獄的死犯
你總是突圍而出,來投奔太陽
燦爛的巡禮,來膜拜火光
你永遠奔馳在輪回的悲劇
一路揚著朝聖的長旗
——讓我也舉鏡向你致敬吧
億萬的鏡頭,今夜,都向你舉起
六寸的短鏡筒,一頭
是悠悠無極的天象,一頭
是匆匆有情的人間,究竟
這一頭有幾個人能夠等你
下一個輪回翩然來歸?
至少我已經不能夠,我的白發
縱有三千丈怎跟你比長?
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
但我的國家,依然是五嶽向上
一切江河依然是滾滾向東方
民族的意誌永遠向前
向著熱騰騰的太陽,跟你一樣
一九八五年耶誕於西子灣
後記:回力鏢(boomerang),一譯回飛鏢,乃澳洲土人行獵的武器,用彎曲的堅木製成,作英文字母L形,扔出後能循長橢圓形飛回原處。
控訴一枝煙囪
用那樣蠻不講理的姿態
翹向南部明媚的青空
一口又一口,肆無忌憚
對著原是純潔的風景
像一個流氓對著女童
噴吐你滿肚子不堪的髒話
你破壞朝霞和晚雲的名譽
把太陽擋在毛玻璃的外邊
有時,還裝出戒煙的樣子
卻躲在,哼,夜色的暗處
向我噩夢的窗口,偷偷地吞吐
你聽吧,麻雀都被迫搬了家
風在哮喘,樹在咳嗽
而你這毒癮深重的大煙客啊
仍那樣目中無人,不肯罷手
還隨意撣著煙屑,把整個城市
當做你私有的一隻煙灰碟
假裝看不見一百三十萬張
——不,兩百六十萬張肺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