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還是得掉下去。”薑禾的話像一道咒語,一開口,某根樹枝毫無征兆應聲而斷,正豎起耳朵聽得一臉認真的辛忱,掉了下去。雖不至於摔個狗啃泥,但他真是怒了,還沒有人,能讓他這麼狼狽地從樹上掉下來過。
樹上的人,還不忘輕飄飄地吐出一句:“我薑禾可不是吃素的。”
樹下的辛忱,一張臉烏雲密布,正待發作,忽聞“薑禾”二字,疑惑頓生。
先前以為這少年隻是年城哪家的公子哥。姓薑,薑遲的兒子?不可能。自己當時在場,二十年前,那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看著樹上的少年,辛忱忽然明白過來,他大概就是如今的年城少主,也不知薑遲從哪弄來的倒黴孩子,要替別人背負起沉重的命運。
想到這,心頭莫名有些軟。
轉瞬,心底又一哼:笑話,心軟什麼的,會跟他辛忱有關係?!而實際上,本欲教訓樹上少年的動作改為轉身就走。
對方明顯動怒,已經做好迎戰準備的薑禾,撲了空,就連乘人不備偷偷摸摸弄斷樹枝的一小隻,也是忽地一下望向薑禾,小眼神一閃一閃的,水靈靈的充滿了疑惑,仿佛在問薑禾:他就這樣,走了?不計較?
辛忱無意再找別的樹歇息,直接走進了往來客棧。
夜色深沉,大堂內通明的燈火,陪著那些精神抖擻的各路好漢。人聲鼎沸也沒能淹沒幾道類似的感歎聲,“來得晚了,沒有房間,有個座位也是好的。”
“哪怕沒座位,就是在外麵露宿一晚,也不能錯過明天的說書。”
熱熱鬧鬧,一個比一個執著。而其中一個靠窗的桌子,顯得相對安靜。“感覺無趣了?”索西征好笑地問著坐在旁邊百無聊賴的秦悠。
是自己不睡覺,吵著要下來,這會被大師兄取笑,秦悠嘟了嘟嘴,“以前沒見過嘛,以為會很熱鬧。”
“這”,眼神環視大堂一圈,揶揄道,“難道不熱鬧?”
“大師兄,你欺負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一群人,沒頭沒腦的嘰嘰喳喳,的確熱鬧,但有什麼意思?沒有勁爆的消息,沒有想見的人。
“好了,上樓休息吧,明天才是重頭戲。”
秦悠吸了吸鼻子,一副很掃興的樣子:“好吧。”忽然又問,“大師兄,逍遙門也是為了說書人來年城的嗎?”
“不確定,逍遙門行事一向隨性。不過,明天定會有他們的人。”
秦悠聽到這裏,放下心來,揚起一個笑,“我困了,先去休息。”
一轉身,就看到了門口的辛忱。困意說散就散,隻見她快速走向前去,聲音歡快如林間黃鸝鳥,“辛公子,我們又見麵了,你是剛到嗎?”
辛忱看了秦悠一眼,沒有搭話。直到索西征走了過來,“辛公子,好巧。”
“原來是索少俠,幸會。”交過手,他還是有印象的。
“這位是我小師妹,秦悠。”
“哦,踩人的那個姑娘。”想起來了,原來是有一麵之緣的。
秦悠本來還在為辛忱沒認出自己感到失落,一聽這話,頓時尷尬得有些臉紅,急忙解釋:“我不是故意……”
出口的話還未成句,卻被一道欣喜的聲音打斷。
“辛公子,小師妹,西征兄,遇見你們真是太好了。”剛被鍾情訓了一頓,準備出來透氣的鍾懷遠,看見熟人,高興得三步並作兩步下樓而來。
又是這個登徒子!打斷了她的解釋,秦悠很生氣,“誰是你小師妹!”
“小師妹,你別生氣,昨天的事我可以道歉的……”
辛忱並不理會這二人的官司,隻是朝索西征淡淡地道:“在下先行一步。”徑直往樓上走去。
“客官,回來啦,您要的房間還留著呢。”不知道打哪兒出來的店小二,滿臉殷勤。
辛忱難得“嗯”了聲,心想這小二出現的倒是及時。
剛拐上三樓,迎麵走來一群人,占了整條過道,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為首的正是搶了薑禾房間的黑衣姑娘。遠遠地瞧見辛忱過來,她停了腳步,讓出道來,神情怔怔,嘴角一動,似乎想開口,終究什麼也沒說,目送辛忱進了房間,吱呀一聲關上了門。
“穹護法,護法,我們……”
“我們走,按計劃行動。”冰冷而堅定的語氣,一瞬間,那個殺伐果決,冷麵冷心護法又回來了。
不安的夜,不眠的人。各路人馬似乎都聞到了不尋常的氣息,手中的算盤珠子撥得劈啪響。
此時的城主府,年年完全沒有心思計較,白天年月比武時為何發呆,以及薑禾此時在做什麼。屋子裏,她一臉凝重,“年月,我有不好的預感,傍晚的時候,我發現望天閣有異像,似乎是要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