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籃觀音 第二十九章 耍龍燈
缽池山人二月二耍龍燈其實是古代“禳蟲”習俗的遺風。
時間一般選擇在晚上。
小戶人家的孩子，幾天前會將茅廁裏的壞笤帚拿出來曬，到了二月二晚上便在自家的田裏點燃起來，因為不是太幹，便隻有紅紅的一個點，而且需不停舞動，讓笤帚裏邊補充新的空氣，才能繼續燃燒。
這也算是“龍燈”。
據說“龍燈”所到之處，來年便沒有了蟲災。
二月二是月初，天上不會有月亮，所以看不見人影，但龍燈在眼前繚繞，宛如滿田的火樹銀花，那也是非常壯觀的喲。
大戶人家，那就有講頭了，龍燈，那可是真正的龍燈。
是專門請篾匠紮的龍身，也就是若幹盞鼓形的燈，可以首尾相接，裏麵點燈，外麵的燈罩上繪成藍色的龍鱗。
龍頭不是現做的，有的，都傳了幾百年。
平時供奉在祠堂裏。
多是楠木做的，大而沉，兩隻眼睛裏各點一盞燈，觸動機關，嘴裏還能噴火，還能作咆哮的聲音。
很猙獰。
真正的龍燈，說頭也多。
分五等：白胡子、紅胡子、黃胡子、紫胡子、藍胡子。
做過官或者正做著官的，家裏可以玩白胡子龍燈，過去有錢或者現在正有著錢的爺，隻能玩紅胡子龍燈。
這一年，缽池山的大財主程禹山忽然來了心血，吩咐管家程門：把咱家的龍頭請出來，今年，咱再好好地玩一回。
程家，隻是個富戶，從來沒出過顯赫的官兒。
程禹山不管，拿了白漆，給他家的龍頭畫上胡子。
程門心裏著實吃了一驚。
修改龍頭上的胡子這可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情，得請來附近幾個大的族主，並且得有官方在場，還要拿出修改的足夠證據，直到任何一方沒有異議了，那才能由地方官取筆著色。
你再大，不就是一個財主嘛。
這話，程門當然不敢對老爺說。
下人，就是給老爺闖了紕漏時預備的。
程門的心裏敲起了鼓。
前幾年，程家的紅胡子龍燈在路上遇見了薛家的白胡子龍燈。
——薛家，人家的祖上在前清朝廷裏做過道台的呢。
現在，薛家的後人也在國民政府裏做著事呢。
按照常例，兩龍相遇，紅胡子龍燈得半弓著身子做叩頭狀。
紅胡子龍燈半弓著身子作叩頭狀。
薛家的白胡子龍燈沒有理睬，頭仍然昂得很高。
紅胡子龍給白胡子龍燈放了一掛鞭。
白胡子龍燈依舊不罷休。
這種事，也是有說頭的，如果雙方都想給對方一點麵子，那麼紅胡子龍燈半弓著身子做叩頭狀後便可以收場各走各的，事後，白胡子龍燈再向紅胡子龍燈這一方道聲承讓，紅胡子這一方再客氣一下，事情就算圓滿了，說不定，兩家還會自此有了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