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誌遠妻的臉塊子也有些漲紅,手足無措的樣子。這時,本已經邁開步子往外走的方紅生突然站住了腳,扭回頭來,目光似在所有的人當中尋找誰似的。突然張口問:“夏雨生呢?”其實,夏雨生根本就不可能來為其溫居,更何況方紅生就根本沒有去請他,但他還是這樣問。接著,鼻子裏“哼”了一聲,說:“我知道是夏雨生在背後鼓搗的!”“鼓搗”的意思,是在背後整他,告他的狀的意思。實際上,方紅生完全錯怪了夏雨生。
實際情況是那個劉占魁被抓後,如實供出背後的方紅生。像砸高誌遠的大魚府,燒夏雨生的街門,都是他親自布置的。當然,問題還遠遠不止這些。在王順昌被害後,公安人員在其家也曾發現過方紅生的一些問題,那證據最終也彙總到了紀檢部門。當然,方紅生包括正為之溫居的別墅在內竟有四處住宅,且都是高檔、大麵積。比如在世紀大廈那一處,便是154平方米三室兩廳兩衛,明顯地與其工薪收入不符嘛。本來,紀檢部門原計劃上午向其實施召喚的,隻是具體實施的紀檢幹部認出了副市長崔躍成。當然,崔躍成並不認識他們。於是,便改由晚上行動,這樣,也便趕上了方紅生的別墅溫居。
而方紅生完全想不到的是,紀檢部門的行動還遠不止這些。就在這行動的同時,還有其他幾股紀檢人員,同時搜查了他的所有的四處居所,以免他轉移罪證。隻是,負責搜查方紅生常住地欣苑花園5號那所133平方米同樣三室兩廳兩衛的居所時,竟使所有在場的人員不禁驚心動魄了一把。
帶隊的老張兩眼緊盯著其臥室的一張大床,說:“說不定有價值的東西都讓他藏在床下的什麼機關裏呢!把它打開!”小趙便先將那床頭的蓋板掀開一個縫兒,即發現裏邊確有一藏物之處。他小心地將手伸了進去,探摸了一會兒。這時,室內的所有的人便盯著他的臉。他的眼睛便眯了起來,嘴裏自言自語的樣子:“這是啥呢?”說著,便小心翼翼地將手抽出,再張開手掌伸到大家的麵前。所有的人便“嘩”一下子笑出了聲。那是一個女人用的碩大的仿真器具。參加搜查的唯一的女同誌小周臉刹地漲紅了起來,顯然這不是人們最希望看到的。小趙又伸出雙手,將那床板掀得更高一些,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便一起投向了床箱裏。幾乎是同時,所有的人又一次大驚失色,“啊”地驚叫著,竟然紛紛退後幾步,驚呼:“死屍!”那床箱子裏竟然藏著一具裸體女屍。所有的人便驚嚇得目瞪口呆。還是小趙年輕,他顯然發現了死屍的異樣,反向死屍伸出手指按一下,又叫道:“假的!”人們一旦真的發現是假的時候,“咚咚”的心跳也便漸漸平靜了下來。遂又驚歎:“怎麼有這玩意兒?假的竟活脫脫像是一個真的裸女!”年輕人小趙像很內行似的,說:“是充氣的!”當然,還有一打子不堪入目的裸照。
後來,紀檢的同誌還是自另一個地方搜查到了一些有價值的物件:有與王順昌等經濟上有關係的一本賬,那上麵竟有副市長崔躍成的有關涉及到經濟上往來的一些記載。更有一些似懂非懂的隱語。顯然,它涉及到方紅生本人以至於上級、同級及其下級幹部的一些敏感問題。最耐人尋味兒的是竟然還發現了八封信件。展開後才發現,這信竟是當年高思明寫給上級有關部門告發“三種人”方紅生問題的,卻最終落到了方紅生本人的手裏。
在上級紀檢部門的密室裏,方紅生本寄希望於夏雨生不會為紀檢部門提供出什麼證據,而不擬主動交代什麼的。他甚至想,過不了幾天,自己便可回去了,依然坐我的縣長助理的寶座。然而,一當紀檢人員一件件的證據擺到了他的麵前,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心理防線終於垮了下來。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在那間密室裏,當他獨自躺在那張單人床上的時候,他不能成寐,久久地想,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他先是想到溫居之前,自己竟然跑到叔父的門前,意在給叔父難堪。由此,他的腦海裏突然清晰地映出與叔父有關的另一件事來,不覺獨自“啊”地一聲,便終於找到了自己之所以有今天處境的全部答案。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方紅生的父親病逝。鑒於方紅生的社會地位,前來幫助料理其父後事的人很多,事兒鬧得很大,一切皆順利。而令他難以預料當然也令所有的人難以預料的是,偏在其父下葬這個環節上出了問題。根據本地的慣例,方紅生將其父送到火葬場燒了,再將其骨灰盒重又置入一具棺木中,再將那棺木拉到其位於原籍村北的祖墳墓地安葬。那墳坑當然是預先派人挖好了的。當那具被染成血紅的棺材,被兩條粗麻繩自兩頭兜住,那些攛掇的族人們腳下踏著鮮土便高聲呼叫起來,將那棺材抬起,向那墓坑裏移動。這時,穿著重孝的方紅生以及那些所有的男女孝子們便驟然響起一片“嗚哇”的哭聲,同時,圍著那墳坑轉圈。男順時針正轉,女逆時針倒轉。
偏在這時,突然,有人高叫一聲:“停!”人們尚沒有弄清是怎麼回事呢,便見那人撥開眾人,“噗嗵”一下子跳進那深深的墳坑裏。移棺的所有的族人便立馬停止了移動,所有的正在正轉、倒轉的男女孝子們“嗚嗚哇哇”的痛哭聲戛然而止,所有的人的目光便一起投向那墳坑裏向上伸張著雙臂仰著臉高聲喊叫著的人。這人正是方紅生的叔父。所有的人無不疑惑地望著他,不知道他這倒是為了什麼。方紅生的叔父便在墳坑裏大叫:“這是我的地方,不能占我的地方!”所有的人大驚,所有攛掇的人早已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族人中的一老者,顯然對對方在這個當兒這樣的舉動甚感不解,嘶啞著嗓子向著他喊:“你上來!上來!到底是咋回事?你上來說!”方紅生的這個叔父並不上來,卻在墳坑裏兩隻胳膊比比劃劃的,同樣嘶啞著嗓子嚷。人們終於聽明白了一切。
原來,他以為方紅生父親墳坑的位置,在其父即方紅生爺爺墳頭的下方是完全對的,但卻放到了其正下方,擠占了他自己將來死了的那一天墳坑的位置。族人中的那位年長者說:“不礙事的,你到了那一天還能沒你的位置?”然而,所有的解釋都無濟於事。孝子方紅生向著他的叔父怒衝衝地喊:“你上來!上來!”他的叔父索性“撲通”一下子往墳坑裏一躺,喊;“那就活埋了我吧!”當然,不可能出現那種情況。最終真的將方紅生父親的墳坑又往一側打出一米來的樣子,重新挖坑,這才將其父的棺木安葬。
方紅生過後,倒也沒想什麼。而今天自己一旦出事,他便斷定正是因為當初他父輩的陰宅出了問題,風水沒了。
方紅生又突然想到當初他這別墅選址是去找過陰陽先生看風水的,可惜那看風水的夫婦本身出了事,也便沒看成,便匆匆建了。如真的看過,或許自己今天不會出事吧?
此時,在社會上卻正悄悄地傳說著另一件事:那個曾在開發區作假墳並領取了補償金的年輕人,本來好好的,突然得了暴病死了。人們在底下竊竊私語:“恐怕是那邊發現空墳裏沒有死人,便將他拉去了。”說過這些,便發一通感慨:那墳頭,誰敢隨便動?方紅生怎樣?將別墅蓋在了烈士墓上,今天咋樣?還不出了事?
後來,方紅生位於王順昌所搞的小釣台開發區的別墅門被封了。而別墅前的場地上,尚看得見焰火放過後所遺留下來的炮筒之類的東西,耳邊似乎還有著在那禮花騰空而起又在空中綻開時人們的驚呼聲。
再後來,高誌遠終於得到妻子與那個方紅生床上的裸體照片事。高誌遠麵對著妻子難堪的臉色,反倒頗為冷靜的樣子:“你還有啥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