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察要進行,但勘察要有一個清醒頭腦,好了。別的我不多說……
江局長說著站了起來。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會議結束了,大家紛紛站起來,看著江局長往外走,但是江局長走到門口又停住了,他回過頭來看著我。我知道,他有話要給我說,我就走過去,等我來到他的身邊,他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仿佛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一邊攬著我的肩膀往外走一邊說,在破案過程中,一個指揮員,首先要敢於擔當。我們不怕案件發生,因為外部世界太複雜,我們無法阻止案件的發生,既然發生了案件,我們就要勇於擔當,我們就是搞這個的,就是要擔當!
這和中午我們一起共進午餐時所談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話語體係,我清楚的知道,這是江局長批評下屬的一種絕妙的方法。如果他對你滿意,那麼他和你說話,用的都是日常性的生活語言,如果他對你不滿,那麼他和你說話時,使用的是滿口官腔,讓你無法琢摸。在江局長鬆開我的肩膀,沿著樓梯往下走的時候,我在想,我哪兒出了問題?哦……自殺,如果我同意了他剛才在會議上,做出的關於黃秋雨可能會自殺的論點,還會有他這番官腔的出現嗎?當然不會。可問題是……
我抬頭看了看往上的樓梯,但是我沒有像昨天那樣往上走。等江局長拐過樓梯之後,我對身邊站著的小範說,都叫上,今天我請客。
好呀,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還是燴麵?能不能改改樣?
那就一人再加一瓶啤酒。
這就是我們的工作餐。八一路南段,19點5分。金記燴麵。老黃,你看清了,這可不是金記胡辣湯。老黃,今天你害得我連個燴麵味都沒有吃出來,因為,在你的命案裏,還有太多的線索沒有結果。那個重要的到現在還沒有一點音訊的米慧,我一定要得到她確切的消息,明天,我要到潁河鎮去,到米村去。還有那個譚漁,我要坐下來和他好好談談,任何疑點我都不會放過。當然,眼下我要去看的,就是那些夾在《劍橋中華人民共和國史·上卷·革命的中國的興起——1949—1965》加封裏的書信,因為這些我不沒有來得及閱讀的書信,在今天的案情分析會上,我就避開了那個名叫粟楠的女子。在她給你的書信裏,我能得到她和你的那個孩子的線索嗎?如果當年她生下了那個孩子,現在有多大?十歲?十二歲?或者……我一定要查清,這些,對你命案的偵破,都是十分重要的線索。是呀,命案不破,就是犯罪。但是,如果把一個命案錯判,那同樣是犯罪。作為一宗命案偵破工作的負責人,我怎麼能在沒有把這些重要線索弄清楚之前,就輕易地得出你自殺的結論呢?不,我不能,更何況,這結論是在別人的提示下。不,我不能,我要到從你那裏得到的材料中去尋找偵破的線索。
19點55分,當我來到黃秋雨的畫室,當我伸手從第三個書櫃裏重新拿出粟楠寫給黃秋雨的書信時,我想,我要的是真相。這就是我的工作態度,這就像黃秋雨所講述的那些曆史事件一樣,我肩負一種責任!
3月6日這天夜間,當我重新在黃秋雨畫室的沙發上坐下來,拿出那些書信時我才發現,其實那些書信像米慧的書信一樣,也是被黃秋雨編了號碼的,隻是那些號碼是用鉛筆寫在那些書信的右上角,一個不易發覺的地方。而且每一封書信的稿紙,都是用訂書機訂在一起的。我前後數了數,這些書信,總共十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