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譚漁回憶黃秋雨的文章(1)(3 / 3)

現在,我可以任意把你的詩稿拿出來一首切入你失去的生命過程,然後進入回憶,是的,任意一首。我想,即便是你現在坐在我的麵前,也會同意我的這個觀點。你說,我們童年時一起走在那條通向潁河鎮小學的道路上的情景,和你四十七歲時我們坐在你畫室裏交談的情景,現在對於我來說,還有太大的區別嗎?沒有,是這樣的。秋雨兄,1958年和2005年這兩個不同的時間數字,現在對於我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區別。或許,這和你以往的思考和觀察生活的方法有些不太對路,但事實確實是這樣。

在已逝的鄉村生活裏,你是那樣熱愛大自然。你每天總是天不亮就起身到潁河邊體驗早晨光線的變化,體驗在早晨光線籠罩下的被露水濕潤的田野,觀察河流的顏色由銀灰色變成玫瑰色又變成金黃色的過程。黎明前,你常常看到有勞作的農人走向田野。你不停地感受著黎明和黃昏裏的曙光和霞光的節湊感,沉浸在一些清新的意境裏……

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有關時間的問題嗎?你想過。在你以往的給我講述過的那些有關你過去的往事裏,你已經涉及了時間的問題。在我們空閑下來的時候,我們常常回憶起我們一起學習繪畫的經曆,常常回憶起我們的啟蒙老師張夫仲。你說,很久都沒有他的消息了。是的,我們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現在,他去了新疆一個名叫石河子的地方。你說,有空了我們去省城看看西玉吧。好,我們去看他。你說,如果西玉能從輪椅上下來,我們就一起去新疆看老師。可遺憾的是,吳西玉永遠沒法從輪椅上下來。黃秋雨書架上有吳西玉的書,他們什麼關係?在我們回憶起我們小學生活的時候,你總是流露出一種在孩子的眼睛裏才有的天真無邪的目光。是的,從你的眼睛裏常常流露出那種可愛的目光。是的,我們從小學五年級就開始跟著張夫仲老師學習繪畫,在繪畫的門類裏,我們的那位語文老師最喜歡的是油畫,這或許是你後來成為一個油畫家的根本原因。秋雨兄,你還記得嗎,我們就是從張夫仲老師那兒才知道吳昌碩、齊白石、徐悲鴻、黃胄、潘天壽的,哦,弘一法師的學生,他在《大師》裏寫過他。也是從他那裏開始接觸列賓、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梵高、莫奈這些大師的作品的。我們老師的書櫃裏不但藏有很多畫冊,而且還有許多繪畫工具和顏料。秋雨兄,這對於我們來說那是一個多麼神奇的世界呀!我們的星期天和假期幾乎都是在老師家的那個用黃土垛成的院子裏渡過的。農忙的時候,你,我,還有吳西玉我們哥兒仨就去幫老師下地幹活,哦,原來吳西玉也是潁河鎮的。勞動的時候老師讓我們一邊幹活一邊觀察勞動者的動作,讓我們觀察田野的色彩,觀察道路伸向天際的透視關係。在空閑下來的時候,老師就教我們畫素描,畫水彩畫和水粉畫,帶我們出去寫生,到潁河邊練習速寫,那個時候,我們是老師最忠實的信徒。那是哪一年?1967年。1967年?這一年正好我出生。那正是文革烽火四起的日子,外邊正在翻江倒海,可我們卻不聞不問,一心沉溺到另外一個世界裏。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們小小的年紀就跟著張夫仲老師不停地到各地去畫毛主席像,去畫那些具有明顯時代痕跡的畫作:

《毛主席去安源》。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毛主席是我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

《東方紅太陽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