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在陰冷的畫室裏(1)(1 / 3)

接下來有一個小時,我一邊耐心地等待著有關譚漁的消息,一邊查看著黃秋雨生前的藏品。黃秋雨大櫃裏存放的繪畫作品,隻是他收藏的一小部分,而更多的繪畫存放在他那個寬大的畫案下麵的三個木箱裏,由於畫案上垂落下來的氈毯,最後才被董延吉發現。在小莫進來打斷我們之前,我看了不下三十位我知道的或者不知道名字的畫家的作品,當然這其中最多的還是黃秋雨自己的。可是,這其中並沒有他關於《手的十種語言》的繪畫。現在,小莫帶來的關於譚漁的消息,更堅信了我對那些繪畫下落的斷定。

他去哪兒了?

鄭州。

確定嗎?

是鄭廣會親自過去問的。

這麼慢?都一個小時了……

他中午喝了點酒,我一直給他打電話。

這些人……我再次撥打譚漁的電話時,仍然處在呼叫轉移狀態。我看著小莫說,就是去鄭州,也沒有必要關機呀?

他開車時不開機,這是他的習慣。

哦……我對小莫說,每隔20分鍾,撥打一下他的電話。

等小莫離開後,我來到沙發上坐下來,清理著自己有些紛亂的思想。黃秋雨,你真的是自殺嗎?不,不可能,那麼……現在我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清理一下有關黃秋雨命案的所有線索。金婉?米食堂?羅旗?還有大閘賓館那個替他女人上班的禿頂男人陸軍,那個長了胎痣的女人,這些人似乎都可以排除嫌疑,還有米慧,還有那個粟楠。還有誰呢?喬冠西?對,喬冠西!他還沒回來嗎?這個自從黃秋雨命案浮出水麵後,一直沒有出現的關鍵人物一下來到了我的思想裏,鄭州?譚漁也去了鄭州,難道他們是同謀?如果他們是同謀,這個時候見麵要商談什麼呢?看來,我要有耐心等待譚漁的消息。除去這些,還有誰呢?那個擁有畫室鑰匙的女人?她是誰呢?桂舒?那個不知姓氏隻知道名字的女人?我站起身來,再次來到黃秋雨那排高大的書櫃前,你就隱藏在這裏麵嗎?我要找到你!在第二個書櫃前,我從第二格裏,抽出一本厚厚的書籍來,我要接著昨天查下去,一本都不放過。

那確實是一本很厚的書,《藏地牛皮書——背上包就走的感覺》,拿在手上卻不太重。輕型紙。書的封麵很別致,土黃色的封麵四周是黑色的邊框,我翻看著,在開篇《旅行中,偶然和必然》一文裏,有許多句子被黃秋雨用黑色的圓珠筆劃了橫線,黃秋雨?不,現在我還不能確定,這些橫線就是黃秋雨劃下的。我翻看著,這是一本關於青藏地區的旅遊手冊,書中的《藏區公路示意圖》是作者手繪的,接下來是幾張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圖片:

1999年6月,青海玉樹境內長江源頭各拉丹冬雪峰;

2000年7月,拉薩大昭寺門前廣場磕長頭的信徒;

2000年8月,鄰近聖湖的馬攸木拉山口上阿裏最壯觀的經幡和瑪尼堆;

2000年8月,西藏雅魯藏布江邊肩扛牛皮筏的船工;

2000年9月,徒步墨脫途中為我們背行李的門巴族背夫紮西次力,背景是著名的德興藤索橋;

這些圖片確實讓我開了眼界,但是我並沒有在這些圖片上留戀,我想看到的,是黃秋雨留在書頁上的文字。按照他的習慣,如果這本書是他的,他又有關於藏區的繪畫,這麼一本隨身攜帶的書,很有可能會在上麵留下一些文字。不出所料,在目錄頁過後的第一章,《進藏敲門磚》一頁的空白處,我果然看到了黃秋雨的字跡,而且是寫給那個名叫桂舒的女人的一封信:

桂舒:昨天我感冒,本來已經好了,誰知又發了一夜的燒,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賓館潮濕的床上,好像過去了一般,我躺在銀薩賓館靠南的房間裏,看著夜色裏被燈光照耀著的、白天我剛剛畫過的布達拉宮,我想,過去就過去了吧,隨他便。第二天醒來,窗外的被陽光照耀著的布達拉宮,已然聳立在我的眼前,我依然是我,隻是有些頭痛。你知道,桂舒,在西藏這地方,我們內地來的人最怕的就是發燒,等天亮和我一同來寫生的朋友得知我感冒,二話沒說就把我送到了拉薩市人民醫院,先是掛號。

我把這一頁翻過去,又在一個男子推著一輛自行車的插圖下麵的空白處,看到了黃秋雨的文字:

然後是一個名叫紮多的藏族醫生給我看的病,等我住進病房一邊吸氧一邊打點滴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我的舒,我的楓丹白露,楓丹白露?他稱她楓丹白露?他有一幅畫不就是《楓丹白露的陽光》嗎?關於人體的繪畫,也有這個桂舒的?她在那篇新聞報導裏寫過。那讓巴黎的畫家們流連忘返的森林,如果可能,我就把自己化成一滴水,融入你那生長了茂密的植物的土壤裏,我就化成空氣,讓你的枝葉吸進你的身體裏,想到你,我就看到了你那被陽光穿透的綠色枝葉在向我招手,妹子,妹子?如果今天夜裏我還發熱,哪怕是再痛苦,再難忍受,我也不會輕易的讓自己到另外一個世界裏去了。如果我真的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誰給我孤獨的小妹寫信呢?不,我不能就這樣輕易地走去。小妹,你知道這會兒我想到了什麼?我突然想到了雞公山,想到了雞公山光線朦朧的夜晚,我們手拉手走在寂靜的山路上,習習的山風吹拂著你的長發,吹拂著你果綠色的長裙,你還記得嗎?我把你抱起來在空中旋轉,最後我們一起倒在草地上。現在我躺在拉薩的醫院裏,仍然能聽到你的笑聲像鳥鳴一樣在鬆濤裏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