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在陰冷的畫室裏(1)(2 / 3)

還會有,會有……我往下翻找著,果然,在61頁第二章《青海篇》的空白處,我又找到了黃秋雨的文字:

時光過的多麼快呀,桂舒,你還記得那個沒有陽光的早晨,我們一起坐在月湖上麵的杉樹林裏的情景嗎?你蹲在湖邊的空地上,在摘黃色的金雞菊,在我把一朵金雞菊花,插入你耳邊的頭發裏的時候,那從花枝裏滲出的液體,染了我白色的襯衣。在那個滿山長滿了露水的早晨,我們一起把你手中的金雞菊種在山坡上,我們都清楚地知道那花朵不能成活,可我們還是把它栽在那裏。我知道這對我是一個暗示,小妹,我知道,我的心肝,或許我這一輩子也不能娶你為妻,但我愛你的這顆心就像那滿山的金雞菊花一樣,再也除不了根。小妹,我的桂舒,我們還會重返雞公山嗎?小妹,如果不是我們一起去追憶那夢境一樣的往事,那個時候,我想我的淚水就會盈滿我的眼眶。你看到了嗎?桂舒,別說那是現在,就現在我想一想那孤獨的情景,我的眼睛就濕潤了。小妹,現在我躺在異鄉的病房裏,仍然渴望著我能聽到你的腳步聲,從外邊的走廊裏一直響過來……

仍然是因為書頁空白的緣故,文字又一次中斷,在117頁第三章《西藏篇》的空白處,黃秋雨的筆跡再次出現:

我知道那不可能,但是我仍然這樣想……丫頭,他用粟楠用過的名字稱呼她?我真的已經沒有勇氣再寫下去了,沒有,一點勇氣也沒有了,在這離太陽是近的高原,我仍然覺得寒冷,我需要你溫暖的懷抱。小妹,你看我的臨床,那個四十七歲的藏族母親,她像我一樣在打點滴。她的女兒,那個在兩年前,生下了一個八斤一兩重男孩的藏族姑娘,那個臉頰被紫外線染得很重的藏族姑娘,守在母親的身邊,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人間的親情。小妹,我的桂舒,看著她們,我真的無法忍受對你的思念。我很累,小妹,請你原諒。本來,我還有像拉薩河流淌的河水一樣多的話要給你說,可是我太累了,我隻好就這樣放下我手中的筆……

你的秋雨,8月17日

這封寫在書籍上的信,在一張頁麵被設計成了土黃色書頁上結束了,那些寫在土黃色紙麵上的墨跡,有一種脫俗的感覺。8月17日?哪一年的8月17日呢?

我翻找到這本書的版權頁,這本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的書,第一版的印刷時間是2002年1月,如果按照這個時間推測,這個8月17日,最早也是2002年的八月。如果結合黃秋雨寫在《二十世紀書法經典·吳昌碩卷》上給這個桂舒的信來判斷,黃秋雨和這個名叫桂舒的女子的戀愛關係,至少已經從1998年,持續到2002年的8月。可是,這個桂舒,到底是不是陸浦岩的妻子呢?我繼續翻找著,可是在這本《藏地牛皮書》裏,我再也沒有找到黃秋雨留下的文字。沒有足夠的證據,我還不敢確定她就是陸浦岩的妻子,如果她真是陸浦岩的妻子,我應該怎樣來處理呢?是把黃秋雨這些寫在書頁裏的信拿給江明友,還是我暫時收藏起來呢?如果……

有腳步朝我走過來,我回頭看到了小範。

小範來到我身邊停下來說,還沒有開機。

那就繼續。哎,我說,還有喬冠西,如果捕捉到他的信息,立刻告訴我。

等小莫離開後,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長長的書架上,我有一種預感,那個關於黃秋雨死亡的線索,就隱藏在這些書籍裏,那線索在等待我慢慢地尋找。

我的心肝兒!實在睡不著,就起來給你說話,我躺下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鍾,現在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我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時間對我已經喪失了意義。當你離開我的那一刻起,當你離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一下子進入了混沌的沒有邊際的時間隧道。我就像一個遊泳者,一個遊了很長時間的遊泳者,我已經筋疲力盡,可是在我的麵前,仍然是一望無際的藍色水域。痛苦的水浪擊打著我,我已經忍受不住了,我就要沉下去了,桂舒,我的楓丹白露,楓丹白露?你在哪兒?你快來呀,快來救救我呀,我盼望你像一條船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激烈的風,掀揚著你白色的帆篷發出聲響,我說快來呀,桂舒,不然我就要沉下去了,那隻帆船卻突然消失了……我知道,桂,現在我們分別最多不過五個小時,可是我已經不能再忍受了,我被思念殘忍地拋進了分離的痛苦裏,就像窗外大閘那從閘門上跌身而下的水花,就是在這兒寫的,他們也是在這兒分開的。我回頭環視了一下整個畫室,又把目光收回來。我被拋進深深的痛苦的水潭裏,我從痛苦的水浪裏掙紮出來,看著在海麵上空飛翔的海鷗,我朝那隻飛翔的鳥兒呼喊,鳥兒呀鳥,請你趕快飛到遠方那隻張著帆篷的船上去,請你傳遞我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