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欲望之手(2)(2 / 2)

你見過這個迎春嗎?

見過,她是鄉下一個郵政所裏的營業員。還有達利筆下的卡拉,莫奈筆下的睡蓮,梵高筆下的向日葵,等等。

有沒有楓丹白露?

有,那是柯羅筆下的楓丹白露。把十個東方的裸體女性,放在西方十位大師繪畫的背景下,確實是一種創意,產生了不同的意喻。他之所以這樣,就是要讓人們明白,他這是對關於人類精神的探索,是要進入人的靈魂。黃秋雨可能是一個不成功的殉道者,但他肯定是欲望的見證者,我是不是在潁河鎮對你說過這樣的話?

看我對他點了點頭,譚漁接著說,還有跟著你的那個小莫。我當時怎麼說的?他未必能懂。我說他未必能懂,根據就在這裏。現在,我們之所以坐在一起說這些,那是因為你對黃秋雨已經有些了解,比如你看過他的那十個曆史故事,那是藝術,而不是別的。這也就是我事先沒有告訴你,我知道那些繪畫下落的原因,我是真的不想讓別人去誤解他。你知道,這樣的事兒,很可能就會被誤解。因為人們看到的,隻是事情的表麵……

12點50分,這個時候,誰打來的電話。哦,丁聲樹。我說,你說。

陸軍的DNA出來了。

你對比了嗎?

吻合。

吻合?我的追問顯得有些迫切。

對,吻合。

丁聲樹剛剛獲得的陸軍的DNA,同兩年前我們從黃秋雨車禍裏獲得的頭發裏提取的DNA,正好吻合。這也就說,兩年前開車謀殺黃秋雨的那個人,就是陸軍。這真是一個意外的收獲。

那天上午,我拒絕了譚漁共進午餐的邀請,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這裏。

我們沿著黃秋雨曾經無數次走過的樓梯往下走。毫無疑問,兩年前的那次謀殺,正是陸軍昨天死亡的原因。由於DNA的吻合,黃秋雨在兩年前遭遇的那場車禍,已經有了結果,可是我們掌握的唯一的犯罪嫌疑人陸軍,卻死於昨天的另外一場車禍。死無對證。

在送走譚漁之後,當我一個人站在潁河管理處大廳裏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那個站在黃秋雨命案幕後的人,他出的招數就像《真相》裏的那個糧食局長一樣。

站在空蕩蕩的賓館大廳裏,我突然感覺到了從內心深處發出的寒冷。那個胎痣女人不知在哪裏忙乎,她剛剛用過的飯盒,還放在服務台上,沒有來得及刷洗,她使用過的拖把倒在了大廳裏的圓柱邊。那個拖把,剛才肯定是依靠著圓柱放著的,可是,為什麼就倒了呢?不知為什麼,我走過去彎腰拾起那個拖把。就在這時,我看到了自己映在圓柱上的身影,在圓柱裏,我整個身子都變了形,我的頭顱,我的臉,我的五官,我的脖子,還有我的身子,都變得細長,像一個從外星球上來的人。我放下拖把,伸出手來,我的手飛快地長得像我的身子一樣細長,上帝呀,這不就是黃秋雨的《手的十種語言》嗎?在我麵前的圓柱上,我盡量做出與黃秋雨繪畫上相同的手勢。我一邊比劃,一邊在心裏回想著黃秋雨寫在那些圖形下麵的文字。

黃秋雨,這是欺騙之手嗎?這是嫉妒之手嗎?這是罪惡之手嗎?這是欲望之手嗎?……

我突然明白過來,黃秋雨的那些關於手的繪畫,肯定是在這圓柱裏得到的啟示!黃秋雨,那一刻,你是怎麼想的呢?我回身朝樓梯口看一眼,是誰從樓上走下來了?是你嗎?我突然產生了想握一握他的手的願望。黃秋雨,你那帶著個人體溫的手。黃秋雨,你讓我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麵,這像哈哈鏡一樣的圓柱讓我明白,任何事情都有他的另一麵,就像我在電梯的鏡子裏看到過的“2”和“5”正好相反一樣,我們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有虛假的一麵,就像明天將要出現在《錦城日報》上的關於黃秋雨命案的消息一樣:黃秋雨不幸溺水身亡。但是,那並不是黃秋雨命案的真相。我心裏清楚,這案子並沒有真正結束。但我同時也明白,這個案子就像江明友說的,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案子。這就像黃秋雨在《大師》故事裏說的那句話,死是生的開始。同時,這也是我常常說的一句話。

我走出賓館大廳來到院子裏,由於高大的樓體遮住了午後的陽光,或許是化雪的日子,我所處的環境裏四處叢生著寒氣。冷不了幾天了。我知道驚蟄已過,萬物都已經開始複蘇。我抬頭看天,雪後的天空已經透出春天裏的幾分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