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美麗家園(一)(2 / 2)

那女孩也是來割草的。他發現她不時偷偷打量自己。有一天,她和一個比她小一點的女孩一起在大田裏同他打了照麵,她忽然喊:“高雲田!”

他驚詫地問:“你咋知道我叫高雲田?”

她抿嘴笑了笑:“你是學習尖子,我哪敢不知道。”

他挺得意。問:“你割草幹啥?”

“喂羊。你呢?”

“我喂兔子。”

“你養母兔沒?我挺喜歡母兔。”

“公母都有。養母兔為了生小兔,養公兔為了幫助母兔生小兔。”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嘴巴挺好使。

比她小一點的女孩突然“格格”笑了起來,她臉略微紅了紅,喝斥道:“就知道咧嘴笑,嘴大將來找不著婆家……”

後來他才知道她叫玉蘭。’

玉蘭,一個挺實在的名字。玉蘭的辮梢上經常綴著紫色的喇叭花兒,有時他便突發奇想,覺得那些喇叭花兒不是綴上去的,而是從她頭上長出來的,她黑黑的頭發是連接花兒的藤蔓。

當兵之前,他幾乎沒給別人寫過信,也未收到過別人的來信,當兵離家後,收信和寫信才成為他生活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這些年裏,他收到的信主要是妹妹和玉蘭寫的。妹妹在他上軍校後的第一封來信裏寫道:哥哥你走後,咱爹在人前硬氣多啦,敢大聲說話啦,支書也對咱爹咱娘露笑臉啦,鄰居老歪家的人見了咱爹咱娘也不瞪眼珠子指雞罵狗啦……

而玉蘭在她的第一封信裏表露的是感激和依戀之情……

閑下來的時候,他常常琢磨那些來信,總覺得裏麵有琢磨不完的內容。分配到部隊後,不知不覺又增加了一項內容看山。排裏的幾個老兵叫嚷道:“媽的老呆在這大山溝裏,我們都快成傻×了!”

他無語。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許他們在這兒呆得太久了。老兵們煙抽得很凶,他能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劣質煙草的氣味。他在心裏問自己,如果你也像他們似的,在這裏長久地呆下去,會不會產生那樣的想法?

一時回答不上來。

當然,兵們也有樂不可支的時候,傳閱或高聲朗誦“慰問信”,是大家很感興趣的事情。兵們把對象或老婆的來信稱作“慰問信”,由於排裏找對象和結婚的人並不多,所以“慰問信”更顯稀罕。他想弟兄們應該時不時樂一樂,便經常公開一封,盡管玉蘭的來信同嚴格意義上的“慰問信”尚有些微的區別。

毫無疑問,三千裏外的那個叫玉蘭的姑娘是全排人共同的話題。

有一天,當玉蘭的來信通過一個老兵的口再次惹得兵們哄堂大笑時,連長鐵青著臉走了過來,兵們慌忙散去。連長望了他足有兩分鍾。連長說:“這樣帶兵不行。”

連長的絡腮胡子十分濃密,可惜刮得太狠,如果留起來,一定很過癮。

連長點上一支煙,慢悠悠吸了幾口,說:“這樣帶兵不行,和他們嘻嘻哈哈的,時間長了,他們就不拿你的話當回事了,你就沒有權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