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在蘭城,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2)(2 / 3)

張樹下車的動靜也那麼大,“咚”地一聲便落了地,叢好還沒有站穩,就被他一把摟進懷裏。失去駕馭的車子倒下去,砸在叢好腳麵上,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卻被張樹的嘴熱哄哄地堵了回去。

某種複雜的氣味和溫度湧進叢好的口腔。她感覺張樹是在給她的身體裏吹氣。那股當仁不讓的氣流被蠻橫地送進來,一往無前,源源不斷,甚至具備磅礴的氣勢,令她膨脹,身體被一點一點充盈著,漸漸地向上浮起。然後,她又感覺到了擠壓。張樹的手沒頭沒腦地鑽進她的衣服裏,隔著胸罩,抓在她的乳房上。他在反複地擠壓,將叢好的感覺置於這樣的境地:像一隻碩大的,並且在不斷擴充的氣球,卻被塞進了逼仄的籠子裏,隨時都有擠破的危險。張樹的手試圖從胸罩下擠進去,剛剛進去一點,卻在一瞬間變得遲疑了,動作也變得緩慢,竟然有股纏綿悱惻的意味。他的手指試探著碰觸到了叢好的乳頭,蜻蜓點水似的撥弄了一下,就從衣服裏抽了出來。

張樹趴在叢好的耳朵邊,熱呼呼地說:“我怕你羞。”

眼淚一下子從叢好的眼睛裏湧出來,沒有絲毫的征兆。

張樹又窄著嗓子說一遍:“我怕你羞呢。”

叢好的心像一張被團緊後又抻平的紙,舒展著,又有些微微的褶皺。她認為自己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愛惜過。

停止下來的張樹變得有些忸怩,還有些憤憤不平。粗魯少年並不習慣這種所謂的溫柔,扶起倒在地上的車子後,他突然衝著叢好發起火來:

“你哭個屁,老子又沒真搞你!”

叢好沒有一點反感,心裏暖洋洋的,身體裏有種酸酸的疲憊,想立刻睡一覺。

為了說明什麼似的,張樹又補充道:“老子摘過的花兒多了。”

叢好“噗哧”一聲笑出來。她也不知道,聽了張樹這句話為什麼就會破啼為笑,紅著臉,偷偷地看著張樹。這個大她兩歲的男孩子,在叢好眼裏,已經具備了一個男人的身板,牛高馬大,熱氣騰騰,那輛“二八”自行車被他一對比,一下子就變得委委屈屈了。

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張樹幫叢好用鏈鎖把車子和一顆樹拴在一起,將鑰匙遞給叢好的時候,順勢又捏了捏她的手,然後站在樓下,一直等到叢好消失在樓洞裏。

叢好本來是有些緊張的,她從來沒有回來晚過。但是一進門,就看到父親蹲在過道,正擦拭他的那輛女車。

老叢全神貫注,似乎沒有發覺女兒的歸來。他總是這樣,對待這個世界的某些局部,有種令人吃驚的專注。於是,叢好吃驚地在父親的臉上捕捉到了詭異的表情。他的臉雖然平平整整,卻無端地流露出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這種味道不但表現在臉上,而且貫穿在他的肢體語言中。他一絲不苟地擦拭著那輛車子,那團蘸了機油的棉紗,在車身上來回摩擦,怎麼看,怎麼像一種刑具正被施加在肉體上。叢好在父親的行止裏讀出了猙獰。恐懼混合在鄙夷中湧上來,促使她快速衝進自己的房間,把門插住,一頭撲在床上。

父親在門外小心翼翼地叫她:“回來啦?出來吃飯吧。”

叢好一聲不響地趴著,眼淚洇濕了床單,心想,如果自己是母親,也會離開這樣的男人,他隻會對著一輛車子發狠,把自己全部的尊嚴,寄托在對於一輛車子的擺弄上。這樣想著,叢好就更覺得,張樹的出現對於自己是一件可貴的事,滿手就都是剛才被張樹捏了一捏的那種手感。

蘭城是個什麼樣的城市呢?若幹年後,當叢好成為了一名作家,她是這樣回憶蘭城的:

“如果一定要區分,那麼它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部分是工廠,一部分是家屬區。然而這兩部分幾乎是沒有差別的,工廠像家屬區,家屬區像工廠。這樣的狀況就導致出,家屬區一樣的工廠令人不能指望會產生出效益,而工廠一樣的家屬區同樣令人不敢奢望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