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知道主子最看重的就是忠誠,所以把忠心放在了第一位。
易楚便有些猶豫,平心而論,她並不想留個陳芙的丫鬟在自己身邊礙眼,可青枝所說也是事實,文定伯府的人正四處找她,真要抓回去免不得一死。
思量片刻,歎道:“你先留幾日,等過陣子風聲小了,我給你些銀兩你離開京都,或是嫁人或是做點小生意,總比做奴仆強。”
青枝見易楚臉色知她心意已決,不敢再求,謝過易楚起身隨著冬雨下去。
易楚煩悶地倚在彈墨靠枕上微闔了雙眼。
相處這許多時日,冬雪已能猜度一二她的心思,想必是為陳六姑娘可惜。
陳六雖無害人之心,但也脫不開幹係,並不算得十分無辜。
況且,真正該為她的死負責任的是宮裏的皇後娘娘,而易楚不過是為了自保。
可看了陳芙送來的信,易楚還是消沉了許多日。
便是為這,冬雪也不想讓青枝留在府裏。
眼看著易楚像是睡著了,冬雪輕輕扯過床薄被剛要搭上去,就聽院子裏冬晴特有的大嗓門響起來,“夫人,表姑娘來了。”
冬雪尚來不及斥她,見易楚已睜開眼睛,遂道:“要不夫人接著再睡會兒?”
易楚搖搖頭,“我沒睡著,就是閉眼養會兒神,前頭說誰來了?”
“說是表姑娘,”冬雨笑著將易楚扶起來,“應該是三舅老爺家的姑娘。”
“倒是稀客,”易楚眸中沁出幾分笑意,“我出去迎迎。”
冬雪趕緊找了大紅羽緞披風給她披上,剛扶她走出瀚如院,就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不是芸娘是誰?
易楚忙將人請進偏廳,芸娘褪下身上披的猩猩氈鬥篷露出裏麵翠綠色的褙子,配上月白色羅裙,清新的就像春天裏才始發芽的柳條,充滿了勃勃生機。
“真好看,”易楚不由誇讚一句。
芸娘笑嗬嗬地答,“多謝表嫂,這是今冬剛進的提花緞,我娘說顏色太綠怕不好賣,我覺得還行,而且這顏色不挑人,男的也能穿,我還做了件道袍,不過袍擺處得鑲一道灰色襴邊才壓得住,要不就顯得輕浮了……這褙子也是新樣子,蘇州那邊傳過來的,前頭沒什麼特別的,後頭掐了兩道褶,能顯出腰身來。”說罷,輕盈地轉了個圈,讓易楚看清那兩道褶子。
她月白色羅裙便像水波紋般蕩了蕩。
易楚細細看了,點頭道:“果然是恰到好處。”
芸娘咪咪笑著,“我也給表嫂帶了兩匹布,一匹就是這種綠色的提花緞,還有匹是玫瑰紫的……前陣子就想來的,可爹不讓,說關注這邊府邸的人多,怕落了人的眼,害我又等了這些日子……表嫂,你沒事吧?”
易楚笑道:“沒事,我爹開醫館,我怎麼也稍懂點醫理,哪能不顧及自己的身子?”
芸娘爽朗地附和,“我爹也這麼說……說要真不好,表哥也不能放心地走……不過還是得親眼看了才放心。”聲音頓一頓,眼眸突然亮起來,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對了,這幾天椿樹胡同那邊可熱鬧了。”
“怎麼了?”易楚被引起興致來,她出門少連椿樹胡同到底在哪個位置都不了解,這陣子又關門閉戶的,完全不知道外頭發生的事。
芸娘捧著茶杯猛喝兩口水,笑道:“可也巧了,我有間鋪子在椿樹胡同對過的榕樹大街,前天去查賬,正瞧見那邊圍了一大圈人……真定王知府的兒子跪在那裏,哭喊著讓薛家成全他。”
真定知府是正四品官員,他的兒子在京都鬧事……易楚腦子轉了下,問道:“椿樹胡同住得是什麼人?”
芸娘笑答:“是文定伯姨母家的兄長,在吏部文選司做散官,沒什麼正經差事,不過……聽說找他走門路的人不少。”
文選司郎中才是正五品官員,要是散官的話就沒有品階,可文選司職掌官吏的班秩、遷升和改調,是個實權部門。
尤其又是文定伯的表兄,可想而知,薛家應該也混得風生水起。
也不知王家到底怎樣得罪了薛家?
芸娘笑笑,意味深長地道:“……本來王家這個兒子跟忠勤伯府的吳姑娘定了親,可不知為何,這薛家又想把自己家的長孫女嫁過去,好像要逼著王家退親。王知府礙於文定伯的權勢是要應了的,但王家兒子是個情長的,死活不願退親,就到薛家門口跪著了,前天一天,昨兒一天,連跪兩天了……表嫂是沒看見,那孩子把頭都磕破了,昨兒是包著棉布去的,據說王夫人氣得病倒了,她身邊的嬤嬤也陪著兒子跪……倒不是逼薛家退親,是求王家兒子回家的,就在薛家宅子門口,一邊哭一邊鬧……連續兩天沒人管,說不得今天五城兵馬司的就要幹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