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兒!”昭平縣主驚喜地喊道。
宋箬溪輕舒了口氣,放下心中大石。
上官墨詢看著她,微微淺笑。
“疏華,情況如何?”鄴繁急切地問道。
鄴疏華走到台階上,單膝下跪道:“父親,侍衛們拚死阻攔,賊人沒有盜走閣內的東西,隻是賊人在逃走時,放火燒了甘霖院。”
鄴繁緊皺的雙眉稍有舒展,“你起來回話。”
鄴疏華站了起來。
“可知闖進閣的是什麼人?”
“闖進閣去的人是陳陌,也就是赫國東璧候陳信。”
兜兜轉轉,罪魁禍首還是他,這個耍盡手段的男人。
鄴繁又問了一些情況,知道賊人還沒抓住,侍衛們還在四處搜查,隻是四個苑,這麼大的地方,別說藏十幾個人,就是藏幾百人幾千人都不容易被人發現,這些人能潛入苑中行事,肯定有落腳之處,而為他們提供地方的人肯定是鄴孝敬,轉身返回秋爽廳,看到癱軟在地上的鄴孝敬,怒火狂升,走上前去,用力地踹了他一腳,罵道:“你這個逆子,引狼入室,登瀛城的百年基業險些毀在你的手上。快說,那些賊人的藏身之處在什麼地方?”
“北苑的籬園。”鄴孝敬此時已經明白,他被陳陌給利用了,難怪那些重金請來的殺手會如此得不堪一擊,原來早就被人偷梁換柱了,原來他和二哥一樣是陳陌手中的棋子。在此時,他也沒必要為這個與他全不相關的人再遮掩什麼了。
廳裏的事情,算是基本結束,迷藥的效力也已散去,癱軟在地上的人紛紛爬了起來,神情上還帶著一絲驚恐。
鄴疏華見昭平縣主和宋箬溪都神情委頓,擔心兩人的身子受不住,道:“父親,母親身上有傷,還是讓母親先回院子吧。”
鄴繁看著昭平縣主脖子上的凝固住的血痕和宋箬溪額上殘留的血跡,輕歎了一聲,這對婆媳今天受得驚嚇已經夠多了,她們也幫不上忙,沒必要讓她們在這裏受煎熬,“你們都回房去歇著,你們也出城吧。”
“賊人還沒抓住,毓嫻回東苑不安全,讓她和我回澹寧居,我們娘倆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昭平縣主考慮的比較周全,轉眸看到了鄴淑婷和挺著大肚子的陳氏,“婷兒、老大媳婦和老四媳婦也一起去澹寧居吧。”
鄴疏華帶人將昭平縣主等人送回澹寧居,讓侍衛層層把守,確定安全後,趕去北苑的籬園抓人。
上官墨詢悄然離去,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這一個晚上驚險刺激,讓昭平縣主和宋箬溪都覺得十分的疲憊,命侍女們打來熱水,梳洗了一番,準備上床睡覺。
洗了臉,宋箬溪還是覺得有血腥味,抓起頭發聞了聞,皺起鼻子,“我要洗頭發,我要沐浴。”
侍女們忙又去準備熱水,宋箬溪想了腦漿和鮮血噴濺在她身上的場景就覺得惡心,在水裏泡得皮膚都皺起來了,在蠶娘和香繡的再三的催促下,才爬出浴池。
等宋箬溪收拾妥當,已經快子時,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會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哀聲道:“蠶娘,你點了我的睡穴吧,我睡不著。”
“少夫人,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蠶娘從小床上爬起來,走了過來。
“我沒想,可是一閉上眼睛,它就出現了。”
“上官少爺下手是太狠了點,可是那時候不利落,不狠,少夫人你就被人抓走了。”
宋箬溪眸光微閃,輕輕道:“今天多虧了有他在。”
“是呀,多虧了有上官少爺在,太驚險了。”蠶娘附和道。
“你去睡吧,我也睡了。”宋箬溪側身,閉上雙眼。
蠶娘幫她掖好被角,起身離開。
宋箬溪一動不動,靜靜地躺著,腦子回想晚上所發生的事,思緒萬千,久久無法入睡。而今夜失眠,又豈止她一人!
晨光乍現,又是一天新的開始,雖然淩晨才睡,宋箬溪卻早早起來,昭平縣主顯然也是一夜沒有睡好,眼下青影明顯。
“兒媳給母親請安。”宋箬溪上前行禮道。
“不必多禮,坐下吧。”昭平縣主摸了摸包紮著布帶的脖子,眼睛盯著門口。
宋箬溪在椅子上坐下,眉尖微蹙,“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人有沒有抓到?”
昭平縣主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宋箬溪雙手合十,小聲念起了消災吉祥咒,“曩謨三滿哆。母馱喃。阿缽囉底。賀多舍。娑曩喃。怛侄他。唵。佉佉。佉呬。佉呬。吽吽。入嚩囉。入嚩囉。缽囉入嚩囉。缽囉入嚩囉。底瑟姹。底瑟姹。瑟致哩。瑟致哩。娑癹吒。娑癹吒。扇底迦。室哩曳。娑嚩訶。”
“這是什麼咒?”昭平縣主不是虔誠的佛教徒,對佛門的咒語不是太熟悉,忙問道。
“這是消災吉祥咒,念一百零八遍,災難即除,吉祥隨至。”宋箬溪淺笑道。
“好好好,我和你一起念。”昭平縣主道。
婆媳倆念起了咒語,鄴淑婷起來,也加了進來。魏靈娟和陳氏急急忙忙去看孩子們,昨夜孩子們沒有參加晚宴,要不然那樣的驚嚇,會讓他們幼小的心靈留下陰影的。
差不多正午時分,鄴繁父子走進了澹寧居,兩人還穿著昨天的那身衣服,麵色略顯憔悴。昨夜籬園一戰,抓住五人,殺死十八人,逃走六人,陳陌也是逃走之一,他們從籬園的水道中逃走了,為了抓住他,鄴疏華帶人一路追了過去,隻可惜無功而返。
宋箬溪早就料到狡詐無比的陳陌不會這麼輕易被抓住,慧謹說過陳陌要當皇帝的,他要是這麼容易就被弄死的話,神尼的話就不準,就成騙子了。
鄴繁連夜審問鄴孝敬和章樺仁的兒子章鈞,沒有抓住陳陌,並不妨礙他處理鄴孝敬和章鈞。卞夫人和章樺仁雖然已死,但是鄴繁想到他們有私情,就非常憤怒,令人將兩人的屍體丟在城外的荒屍坑內,暴屍荒野,已示懲罰。
鄴孝敬和章鈞罪大惡極,一個流放嶕島,無喪不歸。一入鹽井服苦役,刑茲無赦。
章家和卞家的其他人,遠在赫國,鞭長莫及,無法處置,隻能暫時作罷。
沒有當場抓住陳陌,他又有替死鬼,就算明知這事是他謀劃的,也不能問他罪,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逃回赫國之前抓住他,秘密處死。
在澹寧居吃過午飯,鄴疏華和宋箬溪回了漱玉院。
“雒淇公子現住在南苑的聽竹軒。”鄴疏華主動提及上官墨詢。
宋箬溪微愕,問道:“他什麼時候來登瀛城的?”
“他來了有十幾天。他是得知有人重金雇請殺手來殺我,特意趕過來通知我早做防範。”鄴疏華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三哥為了除掉我,不惜與虎謀皮。”
“他流放嶕島,是罪有應得,可是三嫂要怎麼辦?”宋箬溪感謝嶽氏沒有與鄴孝敬同流合汙,傳信來示警,不願看她被懲罰。
“三嫂沒有參與,父親答應網開一麵,三哥罪不及妻兒,讓她和榮傑知瑤繼續留在公府。”
可是,鄴繁要網開一麵,嶽氏卻並不願意,再得知鄴孝敬流放後,進城哀求鄴繁,讓她陪鄴孝敬一起流放。
鄴繁不允。
嶽氏跪在澹寧居外不肯起來。
天下著雨,北風吹過,濕透的衣服無法禦寒,嶽氏冷得瑟瑟發抖。一個時辰過去了,已跪得雙腳發麻,麵白如紙。
昭平縣主看著著實不忍心,勸鄴繁道:“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可敬哥兒媳婦,她卻願意隨敬哥兒去吃苦,這份情意實在難得,你就成全她吧!”
“她要跟著去了,孩子怎麼辦?難道也跟著一起流放,那我說的話成什麼了?”鄴繁冷聲問道。
昭平縣主語噎,見他怒意猶盛,不好再勸。
周嬤嬤進來稟報,“夫人,嶽三夫人已經暈過去了。”
昭平縣主看了鄴繁一眼,輕歎,“把人扶進來,去召良醫來給她看看。”
良醫給嶽氏診了脈後,給她灌一碗風寒藥,等她清醒過來,昭平縣主勸了她幾句,命人被送回了公府,可是第二天城門一開啟,她就領著鄴榮傑和鄴知瑤進了城,母子三人直挺挺的跪在澹寧居外,任淩厲的寒風吹起她們單薄衣裳。
宋箬溪給昭平縣主請安出來,看到這一幕,感歎不已,嶽氏對鄴孝敬是情深意重,不離不棄,但願鄴孝敬能好好珍惜。
鄴繁最終答應讓嶽氏陪著鄴孝敬一起流放,鄴榮傑和鄴知瑤兄妹沒有隨父母去嶕島,留在城裏,暫時交由昭平縣主撫養。
晚上,鄴疏華和宋箬溪在東苑的剪秋廳設宴款待上官墨詢,為表心意,兩人前去聽竹軒接他。
走到竹林附近,就聽到林中傳來簌簌聲響,兩人對視一眼,沿曲徑疾步前行,沒走多遠,就看上官墨詢手執長劍,在林中騰空淩躍,漫天劍光似點點繁星閃過,炫目繚亂,劍氣如虹,所過處,片片竹葉隨之旋轉翻飛,似怒浪騰空,迅猛激烈。
鄴疏華和宋箬溪靜立一旁觀看。
劍勢起了變化,劍光由淩厲幻化為靈動,行雲流水,連貫灑脫。上官墨詢足尖輕輕在地上一點,淩空躍起,一個旋身,劍指長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圓弧,收勢,輕輕落地,揚唇笑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過來請你去吃飯。”鄴疏華笑道。
“請我吃飯,可有好酒?”上官墨詢將軟劍纏在腰間,笑問道。
鄴疏華笑問道:“秋露白可算好酒?”
“秋露白乃是好酒中的好酒,我定要多喝幾杯。”
“請。”鄴疏華做了個請的手勢。
上官墨詢笑,“請。”
宋箬溪看著麵前兩個客客氣氣的男人,莞爾一笑。
三人同往東苑剪秋廳。
這晚鄴疏華和上官墨詢相談甚歡,宋箬溪坐在鄴疏華身邊,給他們斟酒,席間並沒有多說話,有些話不用說口,彼此都已心中明了。
兩個興致高,喝了數十壺,喝得臉色發紅,眼眸迷離,舌頭說話都不含糊不清,已然喝醉。宋箬溪趕緊叫人送了兩碗醒酒湯,鄴疏華聽話的喝了,上官墨詢卻怎麼也不肯喝,唇角抿得緊緊的。
“少夫人,雒淇公子不肯喝。”香繡等人拿上官墨詢沒辦法,隻得向宋箬溪求助。
宋箬溪走了過去,端起碗,把碗放到他嘴邊,“來,張開嘴,把湯喝了。”
“苦。”上官墨詢把頭偏開。
宋箬溪就哄他,說這湯不苦。可是上官墨詢不為所動,好話說盡,湯就快涼了,這人就是不肯張嘴喝。
宋箬溪板著臉道:“你要是再不喝湯,我可就不客氣了。”
上官墨詢看著她,雙手緊緊捂住嘴,有點小得意地衝她眨著眼睛。
宋箬溪沒想到喝醉酒的上官墨詢會這麼可愛,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不過再可愛也不管用,這湯必須喝。宋箬溪到底還是把醒酒湯灌進了上官墨詢的嘴裏,讓素來怕苦的上官墨詢把一張俊臉皺成包子狀了。
宋箬溪去命人抬來肩輦,伺候上官墨詢回聽竹軒,她扶著鄴疏華回了漱玉院。
次日,上官墨詢婉拒了鄴繁留他的好意,告辭離去,鄴疏華送他出城。
到城外五裏,鄴疏華從馬車拿出一個鑲玉的雕花小錦盒遞給上官墨詢,“這是瓔瓔讓我轉交給你的。”
上官墨詢眸光微閃,接過錦盒,“謝謝。”
“一路順風,多多保重。”
上官墨詢淡淡一笑,道:“你也多保重。”
各自上了馬車,一個揚長遠去,一個折返回城。
上官墨詢打開錦盒,裏麵裝著一個仕女塤,塤邊還放著一張蓮花箋,箋上寫著一行娟秀的字,“送君一塤,遙祝生辰,珍重珍重!”
上官墨詢眸色微沉,撩開窗簾,回頭望去,離城已遠,高高城牆都看不見了,更何況身處高牆內的人,悵然苦笑,放下窗簾,拿起仕女塤,放在唇邊,悠悠吹起一曲《離別》。
花倚欄幹看爛熳開,月曾把酒問團圓夜。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離別。花謝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來也?
上官墨詢走了,可是陳陌是否已經離開?他是不是還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呢?人和物,他都沒得到,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布置,他不可能輕易放棄。
鄴孝敬把他所知道的合盤托出,隻是陳陌既然並非真心與他聯手,他所知道的,是陳陌想讓他知道的,陳陌不願讓他知道的,他就無法知道。
獵鷹營、獵豹營和獵虎營的人在城裏搜查,出城的人,也盤查甚嚴,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可是陳陌就象平空消失了一般,五天過去了,還是沒有他的任何消息,搜查的人都懷疑他或許已經逃出城去了。隻是鄴疏華不肯放棄,要他們繼續搜查盤問,他們不敢違抗少城主之命,可是搜查盤問起來就有些敷衍了事,虛張應付。
九月初七,鄴孝敬和嶽氏被押送出城,前往嶕島,去跟他二哥鄴孝順做伴。嶽氏的一點善念,讓鄴榮傑和鄴知瑤不必跟著去嶕島受苦,可是小小年紀,就與父母分別,有生之年,恐怕再難相見,骨肉分離的苦處,也許更甚過於他們跟著去嶕島的苦處。
宋箬溪記得在一本書看過一句話,遺忘從第七天開始。
七天的時間過去,雖然還不至於把那天晚上的事全部忘記,但是不會再閉上眼睛就想起來那血腥的一幕,宋箬溪又開始過她悠閑自在的日子。
九月初八,霜降是秋天最後一個節氣,院中的廊下搬的花,就要換成冬天開的水仙和蘭花。下午,花圃的花女們用一輛大木頭車運來了數十盆花。
“少夫人在休息,你們動靜輕點,聲音小點,不要吵醒了少夫人,要是吵著少夫人,我可是不會輕饒了你們的。”歐陽氏板著臉,小聲叮囑道。
領花女們進來的婆子陪笑道:“老姐姐也是太過謹慎了,我們又不是第一次送花進來,你就放心吧,絕不會吵到少夫人的。”
“你這些花女,我瞧著怎麼有幾個很麵生呢?”歐陽氏警惕性很高。
“那幾個年紀大了,夫人恩典都放出去配人了,這是新招來的幾個,第一次來,老姐姐看著當然就麵生,老姐姐放心,她們手腳利落,不會誤事的。”那婆子笑道。
歐陽氏看了看蠶娘,蠶娘微點點頭,示意那幾個沒有武功,歐陽氏放了心,道:“行了,進來趕緊做事吧。”
花女們搬搬抬抬,忙碌起來。
宋箬溪午後小睡起來,站在窗邊見院子裏還沒收拾好,進進出出一團亂,就沒出去,坐在榻上邊吃零食,邊看話本子。
“嗵嗵嗵”坐在房繡花的香朵、香繡和青荷相繼倒了下去。
“香……”宋箬溪一陣頭暈目眩,這時她覺察到,屋內的香味不是玫瑰香,可是此時覺察到已然晚矣,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宋箬溪剛一倒下,門簾就被人撩開了,從外麵走進來兩個人,她們身穿著花女的衣服,動作利落的幫宋箬溪收拾了一下,將她抱出了房,放進了院中那個大木頭車最下麵,放下一格一格的木架子,再把花盆放上去,把宋箬溪遮了個嚴嚴實實。
宋箬溪就這樣被人大搖大擺的運出了內城,她是在搖搖晃晃的顛簸中醒過來的,睜開雙眼,坐了起來,狹窄的究竟能及擺放的那些用品,讓她立刻判斷出她身處一個車廂內,身下的搖晃,清楚的告訴她,這是一輛在行駛的馬車。她被人從家裏擄出來挾持了,挾持她的人會是誰?
不用多想,答案呼之欲出。
陳陌。
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車門拉開了,一個穿藍衣的女子彎腰進來,見她睜著眼睛,微微笑道:“姑娘,你醒了。”
宋箬溪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女子就是那晚坐在陳陌身邊的其中一位,眸色微沉,“這是在哪裏?”
“路上。”藍衣女子在她對麵坐下,笑笑,“在離開登瀛城的路上。”
“你的主子,他在哪裏?”宋箬溪問道。
“姑娘不要心急,很快,你就能見到我們家公子了。”藍衣女子笑道。
車廂內一片安靜,沉默良久,宋箬溪道:“拿麵鏡子給我。”
藍衣少女笑了笑,從暗壁裏找出一柄銅鏡遞給她。
宋箬溪拿著鏡子一照,不出所料,果然不是她熟悉的那張臉。陳陌這次準備十分充足,對她是誌在必得,放下鏡子,“你們潛去文瀾閣找的東西,難道比我還重要嗎?寧願放棄它,也要擄走我嗎?”
“對於公子來說,你們是一樣重要的。文瀾閣的東西已經沒辦法得到,那麼,就擄走姑娘,也算不虛此行。”藍衣女子笑,把銅鏡放回原處,“姑娘餓不餓?”
“有什麼吃的?”宋箬溪並不餓,但是她不想麵對這個藍衣女子,她想安靜的想想逃走的法子。
“姑娘請稍等。”藍衣女子有禮地道,拉開車門,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姑娘可千萬安分此,要不然,我就隻能把姑娘劈昏過去。”
宋箬溪抿唇不語。
藍衣女子退出了車廂。
宋箬溪不可能因為她的警告,就乖乖坐著什麼都不做,伸手去撩窗簾,卻發現窗簾被牢牢地釘死在車壁上,兩邊都是一樣,她沒辦法看到馬車走在什麼地方,咬了咬牙,躺回軟墊上,閉上了眼睛,不能慌,不要急,鄴疏華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來找她的。
藍衣女子沒等多久就再次進來,端著個托盤,裏麵放著飯和兩碗菜,“途中不便,隻能委屈姑娘一下。”
宋箬溪盯了她一眼,道:“我已經嫁人了,請你稱呼我為少夫人。”
“等姑娘跟公子成親,我會改口的。”藍衣女子在車壁上按了一下,一個小桌子升了起來,她把托盤放在上麵,“姑娘請用晚飯吧。”
晚飯?
宋箬溪眸光一閃,照時間來看,她應該還在登瀛城內,心中暗喜,拿起碗筷,慢慢吃了起來,腦子在快速運轉,要怎麼才能留下記號,讓鄴疏華能追蹤過來?
吃完飯,藍衣女子把碗筷收拾走了,宋箬溪又靜靜地躺在軟墊上,盯著車頂,繼續想法子。
突然傳來陣陣急遽的馬蹄聲,藍衣女子進來了,不等宋箬溪反應過來,她伸手點住了宋箬溪啞穴,扯來被子給她蓋上。
宋箬溪聽到外麵有人大聲道:“我們奉命檢查來往車馬旅客!馬車裏是何人?快快下車!”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你是何人?姓甚名誰?車裏還有何人?”
“小的潘六子,送我家姑奶奶回娘家探親,天寒地凍,姑奶奶生了病,下不得車,躺在車上。”車夫扯謊道。
“你去查看查看。”
“是!”另一個聲音應道。
車門打開了,宋箬溪看到男子探進來看了一下,就退了出去,查得一點都不仔細,甚至都沒看她和藍衣女子一眼。
“大人,車裏就兩個女人,病病歪歪的。”
宋箬溪要是能出聲,肯定要罵他一頓,看都沒看,就胡說八道。她沒辦法出聲,隻能聽到外麵的聲音消失,馬車重新行駛。
藍衣女子解開了宋箬溪的穴道,“這些人的檢查,一天比一天鬆懈,我們要出城簡直是易如反掌。”
宋箬溪看了藍衣女子一眼,沒說話,她覺得這樣的檢查,還不如不檢查,浪費人力。
馬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進,不知道過了多久,停了下來,藍衣少女扶住她的手臂,“姑娘,到了,我們下車吧。”
下了馬車,宋箬溪發現天色很暗,隱約可見她們站在一個宅院外,不知道是誰家的宅院,但是她知道她還在登瀛城內。
車夫上前敲了敲緊閉的木門,等了片刻,“吱”的一聲,門打開了,藍衣女子把宋箬溪扯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