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氏抹著眼淚,道:“夫人,少夫人也受傷了,良醫讓少夫人臥床休息。”
“啊?”昭平縣主愕然,“這……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兩個人都受傷了?”
屋內一片沉寂,沒有人回答昭平縣主的問題。
“城主,出什麼事了?”昭平縣主點鄴繁的名問道。
“沒出什麼事,你別多問。”鄴繁不願告訴她。
“我兒子和兒媳一起受傷了,我怎麼能不過問原因?”昭平縣主不依地嚷道。
鄴疏華看著鄴繁,眼神裏透著一絲嘲諷。
“一點小意外,已經沒事了。”鄴繁不願說實話,利用兒媳去引敵人的事,到底不光彩。
“是什麼意外?”昭平縣主追問道。
鄴繁皺了皺眉,道:“你就別問這麼多了,進去看看毓嫻。”
昭平縣主不滿地橫了他一眼,扭身進了臥房,“毓嫻啊,你怎麼樣?傷在什麼地方?可痛得厲害?”
宋箬溪睜開眼,看著她,輕輕笑了笑,道:“母親,我沒事。”
“好好的你們怎麼會受傷的?到底出什麼事了?”昭平縣主在床邊坐下,皺眉問道。
“一點小事情,已經過去了。”宋箬溪全身都痛,不想多說。
昭平縣主見她臉色也不太好,就沒有再繼續追問,囑咐蠶娘等人好好照顧她,起身走了出去。
良醫總算把鄴疏華的另一隻手也複位接好,包上藥,綁上夾板,抹了一把汗,道:“少城主,這些天您不要沾水,不要亂動。”
“知道了。”鄴疏華吐出幾乎要被他咬斷的軟木,聲音虛弱地道。
“華兒啊。”昭平縣主看著他兩隻手都綁夾板,伸出手,不敢碰他,擔心弄痛他,“你怎麼樣了?”
“母親,我沒事,您別擔心。”鄴疏華努力擠出一點笑容來安慰她。
昭平縣主心疼地哭道:“你這個樣子還叫沒事,那什麼樣子才叫有事?”
鄴繁拉住她,道:“時辰不早了,兒子身上有傷,讓他早點休息,你就別在這裏哭哭啼啼打擾他了,先回去,明天你再過來看他。”
“他這個樣子,我不放心,我要在這裏守著他。”昭平縣主不肯走。
“你留在這裏,媳婦要怎麼辦?”鄴繁問道。
昭平縣主表情一僵,關心則亂,把兒子已成親的事給忘了,再三囑咐歐陽氏等人好生照看鄴疏華後,才和鄴繁一起離開。
鄴疏華靠在引枕上緩了一下,感覺手臂上的疼痛稍減,穿鞋要下榻。
歐陽氏不敢扶他,著急在旁邊問道:“少城主,您要去哪裏?”
“我要去看……”鄴疏華話沒說完,就看到香繡扶著宋箬溪出來了,“瓔瓔,你怎麼出來了?你身上有傷,要臥床休息。”
“行了,你別擔心我,你坐著吧,別亂動。”宋箬溪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坐下。
“瓔瓔,對不起。”鄴疏華滿懷歉意地道。
“這件事又不怪你,不用說對不起。”宋箬溪還不知道這是誰的主意,但是她相信鄴疏華不會拿她來冒險。
“他是我的父親。”鄴疏華愧疚地垂下眼瞼,不敢去看宋箬溪。
“他是他,你是你。”宋箬溪輕輕地碰了碰他綁著夾板的手,“你的手怎麼樣?”
“良醫說沒什麼大礙,上夾板隻是為了好得快些。”鄴疏華的手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是粉碎性骨折。
“你的手養好傷後,應該不會影響你抱我吧?”宋箬溪湊到他耳邊,小聲問道。
鄴疏華低落的心情,瞬間好轉,笑道:“不會影響。”
宋箬溪笑,“隻要你的手沒事,其他的事都無關緊要。”
“瓔瓔,謝謝你。”鄴疏華感激地道。
“我們是夫妻,說什麼謝謝,要說謝謝,我才應該說,要不是你接住我,我就死了。”
鄴疏華不解地問道:“你怎麼會從上麵掉下來?”
“我不是掉下來的,我是跳下來的。”
“你跳下來的!”鄴疏華的聲音撥高了幾度,“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
“我現在想想也很後怕,如果還有下一次,我應該不敢再跳了。”宋箬溪回想起下墜時的失重感,打了哆嗦。
“不會有下一次了,不……嘶!”鄴疏華想去抱她,碰到了手臂,痛得倒抽了口冷氣。
“你坐好,別亂動。”宋箬溪小心翼翼地托著他的手。
過了一會,香草和巧兒把熬好的藥端了進來。兩人喝了藥,梳洗更衣,上床睡覺。
宋箬溪怕碰到鄴疏華的手,離得他遠遠的。
“瓔瓔,你過來一點。”鄴疏華道。
“會碰到你的手。”
“你過來一點點不會碰到。”
宋箬溪看了看彼此的距離,挪過去一點點。
“你再過來一點。”鄴疏華覺得還是太遠。
“再過去就挨著你的手了。”
“挨不著,還有這麼寬的地方。”
宋箬溪又挪過去一點點,“好了,就這樣,不許再說了,睡覺。”
鄴疏華笑,乖乖地閉上眼睛。
次日,歐陽氏事隔多年,重操舊業,給雙手不便的鄴疏華喂飯。鄴疏華的臉從吃飯一直紅到吃完,宋箬溪見他那窘態,忍笑忍得眼淚都出來了。
鄴疏華看她眼淚汪汪,還以為她不舒服,“瓔瓔,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後背又痛了?”
“沒有,不痛。”宋箬溪拿絲帕把眼淚擦去,“被菜給噎著了。”
“你慢點吃,別著急。”鄴疏華信以為真。
宋箬溪點點頭,低下頭喝粥。
用過早飯,鄴疏華等歐陽氏出去後,道:“香朵,香繡,你們趕緊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要離開這裏。”
宋箬溪訝然,“我們要去哪裏?”
“我們去慶原,看嶽父嶽母,然後雲遊四海。”鄴疏華考慮了一晚,決定帶著宋箬溪走。
宋箬溪知道鄴疏華心中對鄴繁有怨恨,她對鄴繁所為也無法釋懷,鄴疏華要帶她走,很令她感動,可是,別說他們現在身上有傷,就是沒有傷,以他們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離開,他有這份心意,就已足夠,輕輕笑道:“要去慶原,要去雲遊四海,那也要等我們倆把傷養好了才能去,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能夠出門?”
鄴疏華低頭看著綁著夾板的雙臂,苦笑道:“是我太心急,考慮不周,等我們養好傷再走。”
“好。”宋箬溪滿口答應。
鄴繁不顧宋箬溪的安危和名聲,用她做餌,不但沒能抓住陳陌,還令兒子對他心生怨懟,也有幾分悔意,下令封口,不準參與此事的將此事傳揚出去,可是鄴疏華連續數日不曾來忠勇堂議事,還是引起了各位官員的猜測。
而後又隱約知道那天晚上急召良醫為鄴疏華治傷,就更加覺得有大事發生。當然他們隻是私下猜測發生了什麼事,不敢擺在明麵上來議論,更不敢讓臉色日益陰沉的鄴繁知曉他們在猜測這件事。
外麵的事,鄴疏華和宋箬溪都沒去理會,躲在漱玉院裏安靜地養傷。昭平縣主每天過來探望他們,鄴繁隔一天過來一趟,鄴疏華對他冷冷淡淡,問一句,答一句。宋箬溪則避進臥房,不跟他碰麵。
昭平縣主覺察到父子倆之間的不對勁,分別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兩人都說沒事,昭平縣主心中不安,盡力在兩人之間調和,可惜收效甚微。
這天,鄴繁問起鄴疏華那天夜裏陳陌乘坐的是什麼東西。等他和昭平縣主走了後,宋箬溪從臥房走出來道:“陳陌坐著升天的那個東西,叫熱氣球。”
“什麼是熱氣球?”
宋箬溪想了想,措詞道:“熱氣球是一種比較簡易的飛行工具,由球囊、吊籃和加熱裝置三部分構成,球囊裏的空氣經過加熱後,密度變小,就會變輕,當有足夠的氣體,就能帶著吊籃飛起來。”
“什麼是密度?”
“密度……”宋箬溪蹙眉,“密度就是物質的一種物理屬性。”
鄴疏華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宋箬溪眸光轉了轉,笑,“下元節放的天燈,你知道吧?”
“知道。”
“熱氣球就是天燈的加強版。”
鄴疏華雙眉緊皺,天燈最初是軍中為了傳遞訊息之用,陳陌依據天燈的原理做成的熱氣球,是否也是為了打仗用?眸光沉了幾分,道:“要是赫國利用這熱氣球運送士兵進城來攻打,登瀛城可就危險了。”
宋箬溪笑道:“這個你用不著擔心,因為技術問題,他做的那個熱氣球的承重能力有限,最多裝三到四個人。要攻城的話,他就要準備很多個,可是這些東西準備起來並不件容易的事,再者,熱氣球是不受人為控製的,它是隨風飄動的,風勢的變化,就能影響它的方向。”
鄴疏華聽她說的頭頭是道,有點好奇她是從哪裏知道這些知識的,笑問道:“瓔瓔,你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宋箬溪眨眨眼,“我聽靜玄師兄,也就是陳陌的姑祖母說的。”
“你會不會做熱氣球?”
“它的原理我是知道,但是不會做。”
鄴疏華猶豫片刻,問道:“瓔瓔,你可不可把你知道的寫出來?”
“當然可以。”宋箬溪把她所知道的一點熱氣球知識全部寫了出來。
鄴疏華記下了她所寫的,口訴給鄴繁聽。
鄴繁聽過後,就下令尋找一批會製作天燈的人去琢磨這個熱氣球。
午後,宋箬溪捧著紅綃昨天剛買回來的話本子,眉飛色舞,聲情並茂地念給鄴疏華聽。
“這一段不對,寫書這人,定然不會武功,在那種情況下,雷霆一掌是不可能使得出來的。”鄴疏華挑錯道。
“這是寫作手法,寫小說,當然要誇張一點才好看,實打實的,有什麼意思。”宋箬溪撇嘴道。
鄴疏華笑,受教地點點頭道:“言之有理。”
“我說話的當然有理。”宋箬溪笑著挑挑眉,繼續往下念,“小子劈出雷霆一掌,滿堂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