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暗生(3 / 3)

夏天越來越酷熱,空氣中悶得讓人險些喘不過氣來,而前方的戰事越發的火熱,荀英的軍隊如破竹之勢掃蕩過來,王庭裏的人心始終惶惶。

王庭裏令人不安的氣氛在一個午後達到了高潮,老單於用過午膳後即死去了,雖然關於他身體不好的流言越傳越廣,但是誰也沒想到他會在一個午後就突然離去,讓人感到措手不及。

安胡閼氏與呼延讚以及其他七大部族的人都急忙趕到王帳,一掀開,隻聽到裏頭哭聲震天,安胡閼氏二話不說趕緊上前去撲在老單於的屍身上放聲大哭,“單於,單於啊,你怎麼就這麼忍心扔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就離去了……”

方瑾假意哭泣著,眼睛卻是透過手指縫看向眾人的臉色,呼延讚的眼裏閃過一絲內疚及興奮的目光,而七大部族的首領也是嚎了幾嗓子,安胡閼氏卻是哭聲大眼角連一滴淚珠兒也沒有,這回她有些同情地看回老單於因為天熱很快長出屍癍的臉。

“單於是怎麼死的?你們是怎麼侍候的?”安胡閼氏大聲斥責著一群王帳內的奴隸。

那群侍女都縮著腦袋,有些恐懼地看著安胡閼氏,“奴婢們不知道。”然後有奴婢指著方瑾道:“最近都是由她侍候單於的,她才應該知道。”

方瑾忙哭訴著指責,“我怎麼知道?單於的飲食都是你們在張羅的,哪裏讓我過手?我給單於喂食的時候你們都看著的,怎麼現在都往我身上推?我是這帳子裏的異國人,你們當然就會指責我,這關我什麼事?”美目瞟向呼延讚。

呼延讚假意看不到,板著臉循例問了幾句話,安胡閼氏冷笑著聲聲質問呼延讚,問是不是他指使著人下藥讓老單於死的?呼延讚自是斥責她一派胡言,兩人當眾爭吵起來。

方瑾哭得似要暈倒,一個身子歪斜倒在那些個王帳裏的女侍身上,對方不悅地一把推開她,好像沾染到她的身子就是極晦氣的事情,還拍了拍自己的衣物,一副嫌髒的表情。

方瑾忙道歉,唇角暗地裏微微一笑,身子忙往一旁滾去,似怕了那個女侍。

其餘七大部族的人都爭吵不休,後來卻是耶律族長上前道:“現在不是追究老單於是如何死的?而是要想法子抵禦外敵,推舉新的單於,我記得單於曾立過一個遺詔在紫檀木盒裏,現在將其找出才是正理。”

安胡閼氏與呼延讚兩人輕哼一聲各自別開頭,命人去尋那個紫檀木盒子,心裏都在開始轉動著,萬一盒子裏的遺詔沒有寫自己的名字,那麼又該如何阻止對方?

很快,紫檀木盒子找到,兩人都顧不上扮演賢妻孝子,急忙起身上前密切地注視著,盒子猛地一下打開了,卻是什麼也沒有?

“怎麼可能?這是我們一族的傳統,如果單於病逝,那麼就要找出他藏的紫檀木盒子,裏麵有牛皮記載的下任單於的姓名……”莫氏族長瞪大眼睛道,搶過盒子東敲敲西弄弄,意圖找出端倪來。

安氏族長似鬆了一口氣地看向女兒,沒有老單於臨終的詔令,他的外孫也有資格成為下任單於。“既然沒有臨終詔令,我提議按老規矩,由閼氏所生的小兒子繼承單於之位。”這回不再藏著掖著,而是直言相告。

“放屁,一個小屁孩能指望什麼?應繼承單於之位的也隻應是三皇子,單於生前這樣說過,還寫了詔令……”

“那現在詔令在哪兒?你倒是拿出來啊,隻要你拿得出來我就服你。”

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起來,前所未有的白熱化,呼延讚的表情堅定而從容地看向安胡閼氏,上前舉手示意眾人噤言,看到所有人看向他,這才道:“單於已經逝世了,而現在內憂外患,正是需要一個強力君主的時刻,安胡閼氏畢竟是女人,皇弟年齡尚小,如何堪當大任,這個時候讚願挺身而出守衛家園。”

安胡閼氏握緊權仗,好一個恬不知恥的東西,但這些話在這個時候說確是有一定的力度,美目瞟到己方之人略有動搖,而父親也在深思當中,她絕不會認輸的,遂冷笑一聲,“說得倒是十分動聽,單於是怎樣死的?不就是你使毒害死的,你還好意思在這兒扮得大仁大義,我呸。”

呼延讚的臉漲得通紅,“沒憑沒據,你如何能指責我弑君殺父?現在單於已逝,而你也不再擔任閼氏之位,這裏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安胡閼氏早就知道他會在老單於死時用這條規矩來壓她,冷笑地上前一把拽住方瑾往地上一摜,“這個華國女奴是你帶回來的,是也不是?你讓她接近單於,討單於的歡心,實則就是要利用她下毒,毒死單於,你好趁機奪位,呼延讚,這計策真的不錯,就連本閼氏也差點中了你的計謀。”頓了頓,紅唇輕啟道:“這件事路人皆知,就憑這樣的品德,如何配得上成為下任單於?你們都醒醒吧。”

眾人驚訝,弑君殺父這麼大的罪行,呼延讚居然做得出來?深知內情的莫氏父子卻是緊皺眉頭,安胡閼氏如何得知這內情的?

事成後卸磨殺驢,方瑾早就猜到安胡閼氏打的如意算盤,瞪著眼睛從地上爬起來,“閼氏,這事不是我做的,你可不要血口噴人。”

呼延讚不屑地輕哼一聲,“這些女侍都是你安排的人,如果說殺害單於,你安胡閼氏就是最大的嫌疑。”

安胡閼氏微眯眼,早就知道憑這些是不足以打倒呼延讚,拍掌讓人將之前安排好的巫醫請進來給老單於驗身子,呼延讚也沒有反對,冷眼看著這年老的巫醫給翻著單於的身子來回檢驗,最後給出了答案,老單於是中了藥物而死的。

安胡閼氏又再度拍手讓人進來,這回進來的是呼延讚身邊的小妾,她哭哭啼啼地說著看到呼延讚秘密地派人去購藥,這種藥正是老單於致死的藥物,最後哭訴道:“我過不了良心這關,皇子,你不要一錯再錯,現在形勢危急,你……你就讓讓吧……”

“賤人。”呼延讚一腳踹過去將人踢倒在地,這個女人在他身邊這麼久,他居然沒有發現她是安胡閼氏派來的人,素日裏還那麼相信她,這段時日為了冷落安泰兒,他不斷地招她侍寢,原來她才是那個內鬼。

女子大聲地哭著,一副勸呼延讚回頭是岸的舉動,這讓呼延讚瞬間大動肝火,狠踢了她幾腳,竟將人生生踢死過去。

安胡閼氏這時候才冷笑道:“三皇子,你將人殺死了,豈不是坐實了你的罪名?你還敢說單於不是你暗是派人殺死的?”

這一刻安胡閼氏占了上風,隻見她舉起權仗詔示著自己的權利,要所有部族之人都要忠於她四歲的兒子,一致抗擊華軍。

呼延讚握緊手中的拳頭,為他人做嫁衣之事不是他會做的,打斷了安胡閼氏的話,“就憑你那幾句莫須有的話就想要治我一個弑君殺父之罪,未免可笑。殺人就要有證據,你拿出確實的證據來。”

“好,那我就拿出證據給你看。”安胡閼氏微笑道,他提這個話正中她的下懷,草原民族之人多是直率性子的人,對於殺父之事一直都是最為痛恨的,這下她倒要看看到時候呼延讚如何辯?“來人,在這帳子裏給我搜,無論如何也要搜出謀害老單於的罪證來……”

“慢。”方瑾道,看到安胡閼氏身邊的老女要出聲嗬斥她,她瞪視一眼,“為表清白,我要求第一個搜身,不然最後被你們冤枉了也不知道。”

“妙極。”呼延讚立刻同意,目光深寒地看向安胡閼氏。

安胡閼氏本來正想要做好準備最後栽髒到方瑾的身上,但沒有料到她會是第一個站出來同意搜身之人,遂朝身邊的老婦遞了個眼色。

方瑾在老婦近身前道:“為表公平,是不是要用別人來搜身為妥?”

“你想怎的?”安胡閼氏不耐煩地道。

方瑾在現場來回看了一眼,然後用手指向莫泰兒,“由她來吧,她雖是三皇子的側室夫人,但人人皆知她與我方瑾不對盤,幾次欲置我於死地,斷不會為我脫罪,她搜身的證詞應可信。”

安胡閼氏想要反對,莫泰兒是呼延讚的側室夫人,無論如何都會為丈夫說好話的,但是美目看到一群部族首領已是大聲地同意,這群粗人,心中不由得罵道,惟有悻著臉同意。

莫泰兒在呼延讚點頭同意下走向方瑾,看到她張開雙手讓她搜,目光微微沉了下來,她選擇她來搜身出乎她的預料,這個女人的腦海在想什麼?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她死。

她認真地搜著方瑾的身體,既希望搜出藥包又希望搜不出來,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來是什麼味道?

方瑾選中莫泰兒來搜身自然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一來這女人與她有仇怨,她的證詞應該會讓一些人信服;二來莫泰兒畢竟是呼延讚的側室夫人,斷不會與安胡閼氏有勾結,她也不可能想到會暗中嫁禍給她的戲碼。

半晌後,莫泰兒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方瑾,攤開雙手道:“她的身上沒有什麼藥包。”

安胡閼氏的臉色瞬間鐵青,沒在方瑾身上搜出來藥包來,那就代表著她能完全摘清自己,這於她相當的不妙,這一刻她猶疑起來。“你不要信口開河,到底搜清楚了沒有?”

莫泰兒看了眼還端著閼氏架式的安茉兒,心中不屑,沒過多久就輪到她喚她一聲閼氏,這種女人她是萬萬不會留在呼延讚身邊的,“我以莫氏王女的身份對著蒼天發誓在那華國女奴的身上沒有搜到什麼藥包,閼氏現在是不是可以相信了?這個華國女奴我是巴不得她快點死,怎會出言維護她?”

安胡閼氏氣結,但又無計可施。

呼延讚也暗鬆一口氣,不由得讚賞地看了一眼方瑾,這個女人倒是一員福將,“閼氏,這會兒輪到搜王帳吧?我也為了表示清白,還是請七大部族首領各自派出三個人在王帳內搜查,看看可有害死父皇之人的嫌疑?”

安胡閼氏想要反對,但到口的話吞回肚中,看到那些部族首領都欣然同意,再反對就顯得她心虛,人明明就是方瑾下毒害死的,為什麼就是抓不到證據指證她,可惡。

王帳的每一個地方都受到了嚴格的搜查,而且一眾侍女都被人帶上來當眾搜身,這回采取的行動粗暴得很,一眾侍女被當眾脫衣服,杜絕被人為栽贓的可能,侍女們是單於身邊的人,素日裏哪個不是趾高氣揚,現在這樣甚覺羞辱,惟有咬牙承受。

突然,在一名侍女的身上有藥包掉出來,巫醫上前去撿起來,打開聞了聞,然後道:“就是這包東西。”

那名侍女蒼白著臉猛擺手,衣衫不整地跪在安胡閼氏的麵前,“沒有,不是我,這不是我的東西,我沒有做,我是被冤枉的……”

方瑾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侍女辯解,但人贓並獲又豈是憑一張嘴就能辯得清的?她剛才那一摔可是趁機將藥包塞到她的身上,安胡閼氏想要她死,她偏要讓她自己喝回一壺。

果然,安胡閼氏的臉色蒼白又難看,這群侍女是她挑的,這在王庭裏是人人皆知,現在她派遣的侍女被人在身上搜出了藥包,她一時間也無話可辯。

呼延讚趁機攻擊,安胡閼氏抓著他小妾之事大做文章,一時間,誰也說服不了誰,場麵漸漸失控。

這是方瑾要的局麵,躲在風暴外的她冷冷地看著這群人爭執不休,沒有傳位遺詔,哪一方都不會真服了對方,這才是她在呼延讚與安胡閼氏當中周旋想要的結果。

胡國八大部族為了單於之位展開了長時間的辯論,王帳內的老單於的屍身無人過問。

突然,王庭外傳來騷亂聲,眾人忙走出王帳。

“華國人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