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比金堅(2 / 3)

阿彩婆婆聽了方瑾的話後,滿是皺紋的臉上十分嚴肅,“你打算怎麼辦?如果他們真的衝我們後方的聚居地來的話。”在草原上被人抄襲後方的事屢見不鮮。

“做好逃亡的準備。”方瑾道,“像這樣的大的穹廬隻能舍棄,改用之前做的小型帳篷,這樣簡便易攜,還有組織有戰鬥力的人分配刀劍,女子也要武裝起來,絕不能就這麼容易認輸。我查看了一下,在這兒往北有一塊地方不錯,那兒有著山穀,或許可以讓我們暫時躲到那兒去,地圖上顯示這兒易守難攻,最近我準備著人將牛羊等財物先行轉移過去,起碼這樣可以保證我們的補給……”隻是可惜因為這場戰役的打響,華國商隊沒有再進入這一片區域,所以糧食更要藏好。

老婦仔細聽著方瑾布署,這一刻她是無比的慶幸呼延勃娶了方瑾,有這樣的女人在後方打點,那孩子在前方可以安心許多,不然光憑她一個老太婆難以支撐這樣的事情。“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朝我們衝來,但未雨綢繆還是必須的,阿瑾,你是皇子的妻室,現在又懷上身孕,帶著小雅先行離去,這兒有我這老太婆坐陣,我活了這大把年紀,死不足惜。”

“不,婆婆帶著小雅先走,我是阿勃的妻子,如果我現在提前走了會讓人寒心的,再加上那些大族裏麵有越來越多的人傾向我們,我還是必須要守在這兒,婆婆年紀大,一有變動隻怕不好應付。”這是她過來找阿彩婆婆的原因所在。

老婦猛搖頭,這怎麼可以?她渾濁的眼睛掃過方瑾的肚子,她就要再生產了,絕對禁不起折騰,“你這孩子真糊塗,現在還與我這老太婆爭什麼?我死不足惜,可你是一個人兩條命,不顧你自己也要顧孩子……”

方瑾的眼裏有著感動,婆婆什麼都為她著想,上前伸手握住婆婆的手,“婆婆,這事情聽我的,不要再爭了,我是阿勃的妻子就要承擔起這個責任,婆婆幫我照顧小雅。況且那兒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婆婆過去正好合適。”

她勸了又勸,好說歹說才勸得阿彩婆婆答應下這個請求,她看著方瑾的眼神裏麵不再隻有長輩看晚輩的憐惜之情,反而是多了莊重與敬意,這一刻她已是將方瑾看成與呼延勃那樣的存在。

事情商妥後,方瑾行動得也快,以這兒水草不茂盛為由,著一部份人趕著牛羊往北而去,方瑾將仍不知道要與母親長久分離的呼延雅抱上了馬車,小人兒天真地歪頭問著母親,“阿媽,你什麼時候過來捉小雅?”

方瑾揉了揉女兒的頭發,以捉迷藏為由讓女兒不哭不鬧離去,低頭在女兒的前額上一吻,“小雅可要聽婆婆的話,不然阿媽就不與你玩捉迷藏了,聽到了嗎?”眼裏有著不舍,女兒離開一會兒視線都受不了的她,還要忍受著與她長久的分離,也不知道這場戰爭要進行到何時?

小人兒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母親,乖巧地點頭。

老婦深深地看著方瑾,突然當著所有人的給方瑾右手靠胸躬身行了一禮,眾人都驚訝起來,誰不知道老婦的地位,連對皇子她也沒有行過這樣莊重的禮,現在居然對著方瑾行了?

方瑾忙扶著她直身,急道:“婆婆,你這是幹什麼?”

老婦撥開方瑾的手,“王妃,你是皇子的妻子,這是你應得的,我們一族的人都人銘記王妃在這一刻的功德。”

聲音漸漸放大,所有人都聽到了老婦的話,想到這段時日方瑾挺著那麼大的肚子還到處奔走巡視,頓時都紅了眼眶,對於族群的付出,她們都了解得很。

“婆婆,阿瑾早就如皇子所言,將自己當成了部族的一員,婆婆說這樣的話就是與我生份了,我可要不高興了。”方瑾哽咽道,知道老婦這一禮所代表的含義,以後她的行事將更方便。

老婦拍拍她的手,“王妃千萬要保重,不然我將沒有麵目見皇子。”最後想了想,在方瑾扶她上馬車之際,壓低聲音道:“如果事不可為,王妃一定要保得自身的性命,其他的可不顧。”

方瑾的身子一顫,婆婆話裏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要她在關健時刻丟下這一群人自保,知道以婆婆的身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實屬不易,心中更是感動,直到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完全融入到這一群體中。

馬鞭一揮,馬車朝前駛去,呼延雅伸著頭朝方瑾揮手,“阿媽,小雅會想你的,你要快點來捉小雅哦。”

方瑾點點頭,朝女兒揮著手,若不是顧忌這兒有大批送別的人,她一定會崩潰的大哭,女兒就是她的命根。

果然不出方瑾所料,阿彩婆婆帶著呼延雅離去不足十日,那支衝散的隊伍果然朝這方而來,速度之快出乎方瑾的預料,畢竟前方應還有戰線相攔,但卻是阻擋不住他們。

她的心中漸漸生疑,怕是來者不善,趕緊安排人手轉移物資,而自己則與最後的一群人轉移,眾人看到身為王妃的方瑾這樣顧及她們的生命,頓時群情高漲,沒有一個人窩囊的要求先走,健壯的婦人幾乎與為數不多的男人一起每日手提大刀在營地上巡視,無論如何要保護王妃的安全。

在入冬之前,那一群人已是離得更近,方瑾由罕珠兒扶上馬車最後一批撤離,看了眼這兒仍然林立的帳篷,她的心中萬分感慨,真舍不得,在這個地方住了四年多,生孩子,結婚,都是在這兒進行的,收回留戀的目光,總有一天,她還會回到這裏的,這隻是暫時的。

方瑾將手中的信遞給一旁著便服的男子,“你將此信轉交給皇子,切記,如果在路上被人捉住就第一時間毀掉信,萬不可落入敵人之手。”

男子點點頭,朝方瑾一躬身行禮,最後躍上馬似一支箭般迅速朝遠方奔去。

方瑾這才吩咐罕珠兒揮鞭啟程,撫著圓滾滾的肚子,祈禱著一切順遂,好在婆婆與小雅先行一步了。

離開不過三天,後方的追兵就趕了上來,罕珠兒握緊大刀,“王妃,這下麻煩了,我們隻怕難走。”

方瑾一掀馬車簾子,就看到後方的煙塵滾滾,美目大睜,不禁咬緊手指甲,不能慌,不能亂,她現在的目標很明顯,就快要生產的孕婦,想要隱藏都難。

心中百轉千回,目測那煙塵滾滾,凶多吉少了,不過她仍揚聲道:“大家不要慌,快點走。”將馬車簾子拉下。

坐在馬車裏的方瑾聽到打鬥聲越來越響,還是被追上了,俏臉這回倒是一絲波瀾也沒有,憑著這一群婦人不是對方的敵手,深呼吸幾口氣,她推開馬車上緊閉的簾子,挺著肚子站出來,看到一群婦人都咬牙抵抗,“都住手,你們一群大老爺們欺負一群婦人像樣嗎?”

那群正與頑強抵抗的婦人打鬥的壯健男子都麵麵相覷,遇到抵抗就會本能地抗衡,現在一看到方瑾出現,頓時都住了手。

很多人隻一眼就認出了她,呼延勃的妻子是華國女人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而眼前這大腹便便的女人就是呼延勃的妻子。

人群中很快有人讓開,方瑾的眼一眯,知道即將要過來的人是首領,她微昂頭表達著自己的不屈,隻是當那人騎著馬戲謔地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的眼睛忽而睜大了,“呼延讚?”

“你還記得我嘛,方瑾,我是不是該要流涕痛哭?”呼延讚嘲諷道,目光從到她越見美豔的臉,算來方瑾已經是近三十的婦人了,卻絲毫不見憔悴,邪氣的目光溜過她高聳的胸脯,最後定格在那近有八個月身孕的肚子上,藍灰色的眼睛裏有著深深的怒火。“你倒挺會生的,這麼快又替呼延勃懷上了第二胎?”

“那倒是,不像人隻播種不結果。”她嘲諷道。

“你!”呼延讚知道她嘲諷他當年不能令她懷孕,最後哼道:“牙尖嘴利,這樣不會讓你更好過一點。”

方瑾看了眼那大批的士兵,示意眾人不要再抵抗,這樣隻能枉顧性命,一群婦人與最後的守軍都咬牙忍了,成為俘虜被呼延讚帶回自己的領地。

一路上,方瑾都得靠雙腳行走,沒有了馬車可坐,在這臨入冬的天氣裏她仍能出一身薄汗,後來那些呼延勃留下來的守軍削了木板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抬著方瑾前行。

方瑾當即拒絕,可他們卻堅定地道,這樣的苦他們可以忍,但方瑾是孕婦不能相提並論,她這才沒有再拒絕,知道再這樣走下去她會早產的,未足月的孩子很難保得住性命,隻好由他們擔著她往呼延勃的聚居地而去。

一群俘虜剛坐下來分吃了一點難下咽的幹糧,就有人來宣方瑾去見呼延讚,罕珠兒站起來彪悍地道:“有什麼好宣的?我們王妃還沒有用完膳呢?”

方瑾嘴裏無味地啃著幹糧,由得她的小侍女出頭,“你讓呼延讚先等著吧,等我吃完再說。”說完,看也不看那個通傳的士兵。

直到呼延讚氣衝衝地出現,拿著方瑾的人來要脅,方瑾這才一手撐著腰板著臉跟上去,示意其他的人接著用膳,不用擔心她。

一進帳,方瑾即不客氣地坐在柔軟的毛毯上,這個呼延讚還是那麼會享受,斜睨著呼延讚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呼延讚一把掐著她的下巴,狠道:“方瑾,你以為還是我擄你到胡國來的那一次?你現在懷著野種,難道還想我會慣著你,寵著你?”

方瑾倔強地看他,冷笑道:“我懷的是我丈夫的孩子,哪來的野種?放幹淨你的嘴,呸。”朝他吐了一口唾沫。

呼延讚擦拭幹淨臉上的唾沫,抬腳就要去踹方瑾的肚子,他倒要看看這個小雜種還能不能存活?方瑾雙手護著肚子,怒瞪他,“你還是人嗎?你踹啊,我現在就快到預產期了,如果現在胎兒早產隻會一屍兩命,這樣也好少受你的罪。”她挺胸胎肚看他。

一屍兩命?

呼延讚咂吧著這句話,那抬起來就要狠心踹下的腳最後慢慢收回來,眯著藍灰色的眼睛看著方瑾,他要的是她,一個死人於他有何益?厭惡地看了眼她的肚子,看來隻能讓她先將呼延勃的小雜種生下來才能整死。

方瑾看他收腳,這才輕呼一口氣,站了起來,諷笑道:“單於,若沒有別的吩咐,那我可就要走了。”尤其是那一聲單於更是嘲意十足。

呼延讚的臉一抽,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近看著她道:“方瑾,我會用事實告訴你,選擇呼延勃是一個大錯特錯的決定,你以為他能來救你嗎?他現在自顧不暇,那個大勝仗是有問題的,你以為我為何能偷襲你們的聚居地?醒醒吧,呼延勃離死不遠了,等你生下這個雜種後,隻要你回心轉意,我決不追究你的過失……”

方瑾一腳狠踹他的小腿,他一痛下鬆開她的手臂,眯著美目道:“呼延讚,即使你不嫌棄我,我還嫌棄你呢?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靠女人的小白臉嗎?先是莫夫人接著是安胡閼氏,除了靠女人你能長進點嗎?可憐的呼延於於還為你死在華國,為兄為夫為父你都失敗至極。”

呼延讚一氣之下舉手甩了方瑾一巴掌,他最恨的就是有人這樣說,所以現在最受他冷落的是毫無利用價值的莫泰兒。

方瑾捂著被打疼的臉,微腫的臉略有些變形,但她仍不改昔日的性子,“孬種就是孬種,呼延讚,我告訴你,你連替呼延勃提鞋也不配。”說完,憤然地轉身離去,雖然逞了口舌之快,但她知道未來的日子依然艱難,要保住自己及孩子的命不容易。

突然,腹中的孩子一踢,她的臉上有著喜悅之情,伸手輕撫腹部,孩子一定是感受到她的心情,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與她一道的決心。

眾人一看到她回來,都圍了上來,“王妃?”看清她臉上的巴掌印,眾人都氣惱了一肚子火。

方瑾笑著安撫他們,“不礙事,不就是一巴掌嗎?我還受得住,他日定要他十倍奉還,皇子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罕珠兒伸手輕輕給她揉著臉上的瘀血,看到她在無人看見時痛得眉眼都擠成一團,嘴角一撇道:“不就是一巴掌嗎?有什麼好痛的?”

“我打你試試?”方瑾冒著寒氣斜睨她。

罕珠兒背脊一寒,趕緊閉嘴,不過她發現她越來越喜歡這樣的方瑾,不知是不是被她虐多了?百思不得其解,算了,不去想了,隻要這個女人一天沒死,她一天都是她的侍女。

接下來的行程,呼延讚沒有再為難方瑾,但也沒給她特殊的照顧,在另一邊吃著美食喝著奶酒看著她在那兒啃難下咽的幹糧,板著臉將奶酒一飲而盡,眯著藍灰眸子看她與那一群人打得火熱,心中突生的悶氣無法發泄出來。

在臨近聚居地時,呼延讚吩咐人將方瑾宣進來,方瑾踢著門柱不甚禮貌踱進來,“你找我來又想幹什麼?還想再甩我一巴掌嗎?”

呼延讚將一套衣物及頭巾甩給她,“這是給你換的衣物,吩咐你的人不要再喊你什麼王妃?也不要叫你的名字……”

“這是什麼意思?”方瑾接過那一身不起眼的衣物,像老太婆穿的那種。

呼延讚冷哼,“不想換也可以,除非你想被安茉兒找麻煩,別怪我沒提醒你,她若是發現你一定不會放過你。”

方瑾皺緊眉頭,這個問題她早就想過了,隻是要如何才能瞞得過安茉兒?那個女人因愛成恨,這樣的人最是恐怖,默然拿了衣物抱在懷裏,“呼延讚,別以為我會感謝你,我會有這樣的危險也是拜你所賜。”最後似想到什麼,又笑道:“看來你這單於當得不怎麼樣嘛?”

“方瑾,你是不是嫌命長?”呼延讚鐵青著臉道。

適可而止,方瑾識趣得很,抱了衣物就離去,心知呼延讚雖對她似還有舊情,但這人變臉也能極快,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生下呼延勃的孩子。

呼延讚皺眉看著的背影離開,伸手輕捏了一下鼻梁,現在他還受製於安茉兒,不能大方地讓方瑾現身,隻能這樣先行帶回去,握緊自己的拳頭,無論如何都要恢複單於無上的權力才行。

遙遠的風吹到了遠方那正在作戰的人身上,呼延勃解下頭盔,擰開皮囊喝了一口水,現在敵我雙方都休戰,他的心卻平靜不了,接到的消息一喜一憂,喜的是阿彩婆婆與女兒安然撤退到方瑾選好的那處山穀,憂的是妻子下落不明,思及此,伸手狠狠地捶擊那顆老樹的樹幹上。

安雷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我隻知道一句話吉人自有天相,現在我們已經暗中派人去找那最後一批撤退的人會被哪方擄走,王妃聰慧機智,你要信任她。”

呼延勃用手捶了一下胸膛,苦笑道:“我何嚐不知?但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親,焉能不擔心?如果不能打敗這一群人談何去救她?”

“真恨不得我們的鐵騎趕緊將陰山北這一帶掃平。”安雷也憤然道。

“那是遲早的事情。”呼延勃表情冷冷地道,一想到方瑾有可能在某處受難,心就會被揪得很緊很緊,恨不得插上雙翅飛到她的身邊。

“皇子,敵軍有行動了。”斥候來報。

呼延勃與安雷對視一眼,趕緊戴上頭盔,迅速上馬指揮大軍迎敵,這一路上的戰場補給全靠經地的地方,尤其是那些奴隸群體很歡迎他們的到來,因而並不用太過於擔心後勤。

安茉兒一收到呼延勃在某處大破某部族的消息時,都會將紙緊緊地攥在手中,極其惱火,現在侍候她的侍女個個都怕她,背後議論著閼氏的性子越來越喜怒不定。

“沒有在呼延勃的聚居地找到那個可惡的華國女奴嗎?”安茉兒冷聲道。

呼延讚斜睨她一眼,“抓到的人中都沒有她,若是抓到她我還能瞞你不成?我也與你一樣恨不得將她處死,對了,拓跋與耶律族長已經來信催我重返戰場了,你讓你阿爸再增援人手給我。”

安茉兒瞪大眼睛,“你當我們安氏一族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力?我兄長已經帶了一部分人按協議那般奔赴第一線與呼延勃作戰,要人沒有,要命一條,你看著辦吧。”不甚高興地喝了一口奶酒,越喝心越煩。

呼延讚上前一把抓著她的手臂,“安茉兒,我是你的丈夫,你就這樣對我?”

“上回受的打擊我阿爸還沒緩過氣呢?你不是單於嗎?自個兒想辦法去,不是還要莫氏一族充當前鋒,就要莫阿利上吧,再說留著有何用?”安茉兒努力地掙開他的手。

呼延讚一再受到她的輕視,心中頓生一把火,將她甩到地毯上撕扯她的衣物,安茉兒死命地掙紮,用口咬,用腳踹,什麼招數都使盡也沒能撼動他半毫,隻能怒瞪著一雙眼睛由得他強力侵犯她。

良久之後,呼延讚起身穿上衣物,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身狼狽的安茉兒,“安茉兒,你給我記住,我是你的丈夫,就是你的天。”說完,大踏步離去。

衣衫被毀,頭發蓬亂,身上疼痛的安茉兒將案幾上的酒樽朝呼延讚的背影擲去,“混蛋。”感覺到下身的滑膩,大聲喚人進來備水沐浴,不想再來呼延讚生孩子。

方瑾懷孕近九個月了仍沒有生產的跡象,聽聞呼延讚領兵出征了,她躲在人群中看著他騎馬離去,嗤笑一聲。在這兒已生活有一段時日了,平日裏她都被人護在奴隸住的帳篷裏麵,並沒有四處去溜達,畢竟這兒她的仇人不少,呼延讚最出名的兩個女人都恨她入骨。

隻是人窩在一個地方太久了也是不行的,尤其是她就快要生產了,不能缺少了活動,看了眼自己挺著的大肚子,若不是現在不好行動,也許她會考慮在那兩個女人之間挑撥一下,好等坐收漁翁之利。

她與罕珠兒兩人正想返回奴隸區時,聽到安茉兒與莫泰兒兩人在爭吵,聲音頗大,隻聽了一會兒,她就知道這兩人果然是死敵,安茉兒趾高氣揚地揮舞著閼氏權仗,莫泰兒死活不肯退讓。

罕珠兒看得入迷,方瑾一拉她衣袖道:“別看了,我們回去,若被她們發現那就糟了。”

罕珠兒一聽趕緊扶著方瑾打算不起眼地回去,哪知道卻被人喚住了,方瑾一聽是安茉兒的聲音,背部一涼,想要裝沒聽到,哪知安茉兒又喚了一聲。

方瑾深呼吸一口氣,示意罕珠兒低頭混到人群中,她低頭轉身小聲甕氣地道:“閼氏?”

安茉兒走近打量她,“抬起頭來給我看看?”

“我頭上長了膿瘡怕嚇著閼氏。”方瑾假意局促道。

莫泰兒譏笑道:“閼氏對一個大著肚子的奴隸耍什麼威風?我還沒算你陷害我兄長衝在前頭的事情,你別想將此事賴過去。”她絕對饒不過安茉兒這裝腔作勢的女人。

“莫泰兒,你現在是跟誰說話?注意你的措辭,上回單於當眾鞭打你的事情你都忘了?還想要再嚐一次那滋味?”安茉兒冷笑道。

莫泰兒的臉上一陣潮紅,胸脯一起一伏,粉拳緊握,死也不會忘記就是安茉兒陷害,她才會被呼延讚那個忘恩負義薄情寡義的男人扒了衣物當眾鞭策,總有一天要連本帶利還給安茉兒。

安茉兒見她不吭聲,勝利一笑,正想再盤問方瑾幾句,看這個女人就要生了,正好,她小兒子的乳娘奶水不太好,極需一個新乳娘來喂乳,看到自己貼身侍候的老婦抱著小兒子過來,微不悅道:“天氣冷你抱他出來做甚?”

“小皇子一直哭,老奴才會抱了他來找閼氏。”老婦道。

當著眾人的麵安茉兒不好嫌棄這個兒子,板著臉抱到手上,也真奇怪,這個好哭鬼她一抱就不哭了,睜著與呼延讚一樣的眼睛看著她,她一陣厭惡,跟他的死鬼老爹一樣令人討厭。

正想揮退一旁大著肚子的婦人,小兒子的手卻是討嫌得很,一把抓著那婦人的頭巾,她正要拍打小兒子的手教訓一頓,突然聽到有抽氣聲,還是那個莫泰兒發出的,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卻聽到莫泰兒眯眼道:“是你?”

她迅速轉身,也嚇了一跳,隨即興奮起來,真是得來不費功夫,不懷好意地笑道:“方瑾,是你,看來上天還是頗為眷顧我,既然得來全不廢功夫。”此時她笑得不懷好意,尤其是看向她的肚子時,居然又懷了呼延勃的孩子,速度真快,她不會讓這個雜種有生下來的機會。

方瑾下意識地護住肚子,本以為可以全身而退,哪裏知道七八個月孩子的手什麼東西都愛抓,竟然將她的頭巾拽了下來,這才讓安茉兒發現了她。看到人群裏的罕珠兒想要站出來維護她,忙機警地給她搖搖頭。

罕珠兒一臉焦急,這個安胡閼氏豈是好相與的?方瑾這樣離死不遠了,咬著唇想要不管不顧衝出來,方瑾再朝她一瞪,這才咬著唇混入人群中。

因為抓到了方瑾的原故,安胡閼氏想要弄得一屍兩命,但又不好給人說她與一個孕婦過不去,這樣於她的名聲有礙,呼延讚與方瑾又有舊,隻怕方瑾會這樣與那個可惡的男人脫不了幹係,思前想後,她惡毒一笑,計上心頭。

寒冬季節,寒風吹得那個歡,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被擔架抬起來放在築起來的高台上,冬日暖陽照在她的身上,一群巫師圍著她又唱又跳,安茉兒跪在那兒搓著雙手似在祈福,眾人圍觀。

被巫師包圍的人正是方瑾,這時候的她手腳被縛在擔架上動彈不得,嘴裏塞著破布防止她喊叫,沒想到安茉兒會這麼快就處死她,被她抓到後她即命人將她關起來,到她的麵前耀舞揚威一番,被她頂回去了幾句,每每氣紅了一張臉。原以為她會一腳踢到她的肚子讓她小產,哪裏知道她要搞活人祭,這個惡毒的女人。

此時她抬頭看著天上的暖陽,靈台一陣清明,不知遠方的呼延勃如何了?她真的很記掛他,從來沒有怨過他帶給她的災難,隻恨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中她沒有遇上他。

安茉兒站起來舉起雙手似朝眾神擁抱,“偉大的神祗,願你賜福給這一片草原的生眾,保佑在外征戰的單於,讓他旗開得勝,斬殺異黨份子,為了表示對你的敬意,我將獻上最純潔的禮物給你……”

巫師聽聞,唱跳的速度更快了,方瑾的耳朵裏都是嘈雜的聲音。

歌頌眾神的偉跡的聲音停下了,舞蹈也停下了,巫師讓開一條道給安茉兒,隻留那個主巫師仍在那兒揮舞著掛滿色彩斑斕的布條的高杆。

安茉兒一身彩衣走近方瑾,蹲下來看著她憤怒的麵容,冷冷一笑,在銅盤裏淨了手,然後親手抓起巫師端的盤子裏的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噙著笑容查看一番,眼神一狠,她握緊那把匕首,“方瑾,你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吧?放心,我隻要你腹中的胎兒,有他獻給天神,那麼神也會保佑我的。”

俯身看著她,在方瑾瞪大眼睛中,舉起匕首猛地想要刺進方瑾的肚子裏將嬰兒剖出,方瑾“嗚嗚”出聲本能地扭動著身體。

在這一瞬間,“不好了,閼氏,東邊的帳篷無緣無故起火了……”有人過來大聲稟報。

東邊那一帶住的都是呼延讚的女人及孩子,現在那群女人一聽著火了頓時就急了起來,忙跑回去搶救自己的孩子。

“吵什麼?派人去救火即可。”安茉兒不當一回事,不就幾個雜種,她才不會放在心上,朝一旁的巫師道:“繼續儀式。”

她再度舉起匕首用力地向方瑾刺去……

“閼氏,不好了,我們剛打回來的水成了紅色的……”

“閼氏,出事了,剛剛族內有一部份人又吐又暈的,不知吃錯了什麼東西……”

安茉兒氣紅了一張俏臉,朝那幾個稟報的人道:“都給我拖下去鞭刑,難道看不出這是個神聖的祈福儀式嗎?你們這樣一個又一個來稟報這樣的消息是要觸我的楣頭嗎?”

莫泰兒輕咳一聲踏步上前道:“閼氏,這意思你還沒看明白嗎?各位巫師大人,那個婦人肚子裏的孩子不能傷害,不然天神會降下懲罰到人間,這就是征兆。”

“瞎扯,一個下賤女奴生的孩子也是下賤的奴隸,天神怎麼可能會隆災於人間?莫泰兒,你這樣說有何居心?別怪本閼氏不給你麵子。”安茉兒大聲喝斥。

“誰都知道我與這個女人不對盤,當年在王庭時我就想要殺她了,那時候要保的人可是閼氏你。”莫泰兒嘲笑數聲,“我能有什麼居心?我巴不得這個女人早點死,隻是現在天神已經給了啟示,就是不要這個孩子為祭品,難道你安胡閼氏也要違背神的指示嗎?”

安茉兒的臉上這回完全是震怒之色,那名最高巫師也煞白了臉,趕緊再度做法驗證莫泰兒的說法,人群裏麵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人人的臉上都有了畏懼之情,莫非這個女奴所懷的孩子真的是不能傷害的?

“一派胡言,大家不要輕信莫泰兒說的話,她不過是個華國女奴,天神還等著我們獻上祭品,巫師,繼續。”安茉兒朝著一旁怔愣的巫師怒喊一聲。

她握緊手中的匕首轉身準備將嬰兒挖出來。

莫泰兒涼涼地道:“安胡閼氏,你別怪我沒的提醒你,當災難降在你的身上時,你就會知道你今天的做法,天神一定會懲罰的。”

她將莫泰兒的話置之不理,兩眼隻是狠狠地盯著方瑾隆起來的肚皮上,匕首已經到了她的肚皮上,輕輕地劃出了一條血痕,明顯是安茉兒在丈量如此才能順利取出不足月的胎兒。

“啊……阿媽,我的肝子好疼……”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捂著肚子哭喊起來。

“皇子?”侍候他的侍女大喊出聲。

安茉兒一聽到孩子的聲音,手中的匕首瞬間掉落在地,忙從高台上跑下來,將男孩抱在懷裏,急切地道:“阿爾,哪兒疼?怎麼樣了?來人,趕緊宣巫醫來。”

莫泰兒上前看了看,“報應,安茉兒,我說什麼來著?天神一定會懲罰你的,你看看,那胎兒你還沒挖出來禍事就接二連三地發生,這已是說明那個女人及孩子你一個也動不了。大家也想要天神降災嗎?”她轉頭朝圍觀的族民厲聲問。

“不要,不要,閼氏,放了那個孕婦……”

這樣的聲浪一層高過一層,這樣的禍事接連發生由不得她們不信。

那名最高巫師也冷汗涔涔地放下做法的高杆,朝一臉鐵青之色的安茉兒雙掌合十道:“閼氏,天神告訴我們,這個胎兒他不要,那是他送給人間的福子,一定要保全他的性命,不然他就要降災給不聽他指示的人。”

安茉兒倒吸一口涼氣,周圍反對的聲音讓她的心煩躁不安,“大師,這是真的?那不過是個女奴懷的孩子?”

“是真的,我看到的神相是這樣說的沒錯。”最高巫師一臉堅定地道。

“聽吧,我說什麼來著?”莫泰兒譏笑道。

安茉兒的眼睛看向高台上的方瑾及她那頗大的肚子,現在這麼一搞,她怎麼還有理由弄死這對母子?隻差那麼一步就能在眾人麵前整死她,不甘心,“大師,我不相信有這樣的啟示,你再做法請示天神?”

“閼氏,不好了,呼貝爾河的流水是紅色的……”

安茉兒轉身往呼貝爾河跑去,跑得又急又忙,後頭跟著一大串人,一到那兒一看,河水全是紅色的,這是不祥的征兆,當即有人跪下來哭泣地請求,不要再用方瑾的胎兒來當祭品,這樣全族的人都會遇難的。

一個人反對可以忽略不計,但這麼多人同時反對那就不得不重視,安茉兒一咬銀牙,閉上了眼睛長歎一聲,身為閼氏的她也不能不顧及族人的請求,最後的話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將那個女奴給我放了,讓她去幹最卑賤的活……”

“閼氏,這個女人懷的是福子,需得好生供養起來,絕對不能安排她去做卑賤的活計,這樣坐觸怒天神的。”那名最高巫師一臉惶恐地道,就像天神此時已經懲罰了他。

安茉兒在這樣的壓力下如何還能一意孤行,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地忍下了。

就因為安茉兒的多此一舉,造就了方瑾坐在穹廬內大口吃烤肉的舒適生活,罕珠兒也像餓死鬼抬胎一樣拚命地吃,“王妃,這個好吃,你多吃點。”她將一塊烤肉遞到方瑾的手中,這段時日沒吃過一頓像樣的膳食。

方瑾也不客氣接過就啃,無論如何這是安茉兒應給她的補償,害她虛驚一場,看到罕珠兒又要伸手抓她最愛吃的燒羊小排,忙道:“你可別全吃光了,給我留點,聽到了沒有?”

安茉兒看得目瞪口呆,隨即氣怒於心,方瑾吃得有多歡,她就恨得有多深,“謔”的一聲板著臉站起來,“像你這樣的女人,不知道呼延勃喜歡你什麼?有得吃你就趕緊吃,不然你難產關過不去,想吃也吃不到。”

方瑾舔了舔油膩膩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圓滾的肚子,笑得萬分欠揍地道:“那不勞閼氏操心,巫師都說了我懷的是天神賜下的福子,隻怕我想死天神還不讓我死呢?”

“你!”安茉兒從未在口舌上贏過方瑾,氣怒地轉身帶人離去,真的要嘔血三升,豈有此理?

方瑾氣死人不償命地在後麵喚一聲,“安胡閼氏好走,不送。”待安茉兒走得不見蹤影之時,她這才放下手中啃著的羊小排,朝罕珠兒道:“你做得不錯。”

“那是,王妃也不看看我罕珠兒是誰?”罕珠兒臭屁地道。

方瑾的嘴角一陣抽搐,這個侍女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梁揭瓦,正想要敲打一番的時候,莫泰兒走了進來,將侍女揮退在外守著不讓人靠近,她靜默地走向方瑾,“你還真大命。”良久,才吐出這一句。

方瑾擦幹淨手指,朝她一笑,“那也要多謝莫夫人相助。”

老天真的很喜歡開玩笑,在幾年前她與莫泰兒相見兩相厭,多年後助她脫困的偏偏是她,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喜歡做弄世人。

方瑾在得知安茉兒要用她來活人祭時,當時驚得出了一身冷汗,罕珠兒等與她一道被俘的俘虜們也束手無策,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與未出生的小主子死去?

最後還是她朝罕珠兒問明活人祭是怎麼一回事時,當機立斷的要她接觸莫泰兒,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莫泰兒也不是鐵板一塊,總是有缺點的,所以什麼河水變紅,皇子腹痛、集體中毒、帳篷失火都是她與莫泰兒搞出來的,利用天神的名義來保命。

曾經是死對頭的兩人坐在這兒,方瑾道:“莫夫人,我欠你一個謝字,如果不是你,我與孩子隻怕已經死了。”

莫泰兒不甚在意地揮揮手,“我會救你不是出於好心,方瑾,你答應過我的事算不算?”她傾身湊近她道。

方瑾睨了她一眼,“當然,隻是你真的舍得下呼延讚?他是你孩子的父親,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也不隱瞞你,你就那麼相信我的男人會贏?”

“我不知道,我隻是賭一盤而已,方瑾,我也不騙你,呼延讚對我薄情寡義,也許在將來的某日他會因為安茉兒那個賤人而殺死我的孩子,我不能冒這個險。我現在與安茉兒是殊死搏鬥,我不求什麼,隻要將來你的男人打贏了,你隻要答應將呼延讚的那一份給我的兒子,那麼我今日助你之恩即可扯平。”莫泰兒道。

這是她打的如意算盤,方瑾派來的侍女說了一句話打動了她的心:你總得為你的兒子著想,安胡閼氏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已故單於的,一個是呼延讚的,她的地位可以說穩如泰山,而你有什麼?部族敗落,兒子的小命也是攥在他人的手裏,現在你賣一個人情給我們王妃,王妃定也會念你的好。

此時方瑾笑道:“沒問題,莫夫人,我方瑾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你欠你的恩情總會記住的。”

莫泰兒這時長籲一口氣,有方瑾這話足夠了,其實她也萬分好奇她怎麼就看上了呼延勃那個血統不純的人,可這不關她的事,她不好去問。忽而想到了那個叫奈奈的女奴,表情幾分悻然地道:“奈奈的事情我也有責任,當時那個地方是狼群出沒之地,而我們帶的糧食不多,呼延讚要扔下一批奴隸,我沒有出言阻止,所以此事我對不起你。”

方瑾聞言一愣,奈奈永遠活在她的心底,這個可憐的女子給了她在胡國最初的溫暖,“莫夫人,奈奈已經走了,曾經我想要你與呼延讚兩人為她填命,可是今日我受你之恩,相信奈奈在天之靈不會怪罪我的。”希望奈奈可以原諒姐姐的自私。

莫泰兒是後悔極了當時沒有一力保住那個女奴的命,至少今日可以與方瑾攀交情,現在聽她說得直白,她懸著的心也放下了,“方瑾,我會著我兄長如有機會私下裏給呼延勃通消息,這樣有利於呼延勃的行動。”聯軍內部不穩,各個利益分配不均早已是怨聲載道,她也是看清楚了才站到其中一方去。

方瑾的眼睛一亮,在這兒她也可以做很多事,遂與莫泰兒商議了好一陣,天色將黑之時,莫泰兒才裝做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離去,在穹廬的門前罵道:“不識好人心,看你哪天死?我們走。”氣呼呼地帶著人就離去。

經此一事,方瑾在這兒混得如魚得水,巫師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要求安茉兒要善待方瑾,所以她即使怒也沒有虐待她,吃的喝的穿的一應齊全。

方瑾這一胎懷的時間耗時頗長,就連罕珠兒也開始著急起來,都快十個月仍沒有生產的動靜,肚子滾圓,若不是看到方瑾能吃能睡她都要徹夜不眠了。延讚這個聚居之地的人都在議論方瑾的肚子,更添其是福子的說法,發展到最後離奇的是的人居然求見她要摸一摸她的肚子好沾福氣。

她朝罕珠兒道:“她說什麼?我沒聽清。”

罕珠兒也一副見鬼的表情,“王妃,她要求摸一摸你的肚子好沾沾福子的福氣。”趕緊重複一遍眼前這個瘦削的婦人所說的話。

方瑾很想拒絕,但看到她一臉渴求地看著她,又是拜又是別的,終不好拒絕讓其失望,加之她又想要籠絡人心,遂小心翼翼地道:“那就一下好了。”

婦人得到她的應允,朝她虔誠一拜,如膜拜聖潔的神靈一般伸手在方瑾圓滾的肚子上一摸,然後幸福地笑出來,再度頂禮膜拜,直把方瑾嚇出一身汗來。

有一就有二,前來要求沾福的人越來越多,以致最後方瑾幹脆不讓摸了,而是改為當天開壇為他們跳祈神舞,那舞聖潔的氣息很濃,雖然大著肚子,可多年修煉的舞姬還是動作靈敏,一眾信眾都頂禮膜拜。

安茉兒在遠處看了半晌,朝一旁略為不安的老婦道:“有什麼好看的?這種騙人的伎倆也就隻有那群人會信?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不是的,閼氏,老奴不是這個意思,老奴覺得不安,現在信她的人越來越多,而且也越傳越廣,正值戰亂之時,還有很多人遠道而來膜拜她祈福,我們若是不製止,老奴總覺得會出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少見多怪,不就一華國奴還能翻天不成?她想等呼延勃打勝仗來救她那是癡人說夢。”安茉兒不屑地道,不再搭理,轉身回穹廬內,前方的戰事有勝有敗,呼延勃的頑強在她的預料之外。

老婦再看了半天那慢悠悠的祈神舞,目光落在方瑾的那張俏臉蛋上,最後歎息轉身離去。

時值年關將近,方瑾自己也開始著急了,孩子已經十個半月了,若不是孩子還在動,她都怕會出問題,安茉兒更是不懷好意地在她麵前看著她的肚子,問她確定這孩子真的還活著?隻怕福子是無子。

但這夜,她睡到半夜,肚子開始疼痛,伸手一摸一手的水漬,這個孩子終於願意從娘肚子裏爬出來了,她的心安了不少,扯嗓子喊:“罕珠兒……”可惜罕珠兒似乎睡死過去,她肚子一疼下不了床,隨手抓著一個的東西朝罕珠兒擲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罕珠兒被硬物擲到忙睜開眼想要發怒,“是誰……”,看到方瑾額冒冷汗,“你快生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趕緊找接生婆進來。”方瑾咬牙道。

這一夜,很多人被天窗上那一抹豔麗的霞光照醒,紛紛走出穹廬,在雪地上看到天邊有一抹豔麗的霞光照亮了半空,這個時辰還沒到天亮,怎麼會有如此炫麗的霞光?

人人都嘖嘖稱奇,忽爾聽到一聲嬰兒響亮的哭聲,這時候人們不再是像剛才那樣稱奇,紛紛詢問有哪家的嬰兒降生?循著哭聲尋去,所到的竟是方瑾的穹廬,這時候眾人麵麵覷。

安茉兒也看到了那抹霞光映照半空,趕緊往方瑾的穹廬而去,那裏已經圍滿了人,並且有些人開始膜拜起來,那名最高巫師當眾做法,高唱“聖子自天神之地而來……”的歌,這讓安茉兒的俏臉氣得通紅。

掀簾子進去,看到方瑾正抱著孩子喂奶,她湊上前去看,“聽說你生了,我來看看?”不顧分說就想要讓人將孩子抱給她看看。

方瑾緊緊抱住自己的孩子,罕珠兒不用她吩咐也上前攔著,並且高聲喊:“安胡閼氏,你要硬搶走聖子嗎?”

安茉兒一聽這話頓時就柳眉倒豎,咬牙道:“我隻是說看看而已,誰說要搶的?再說你的主子是我的奴隸,她生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財產,我看看有何妨?”

方瑾定定地看著安茉兒,是堅定不會讓安茉兒碰自己的孩子一根毫毛,別以為她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孩子在她肚子裏時她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現在生下來了,安茉兒若是要對他不利也會有機會,萬萬不能相信她。

安茉兒確實有想法,這個孩子在母親肚子裏時她沒有想法,但剛才出生是伴隨著異相,這一定會在草原上廣為流傳的。將無形中為呼延勃增加籌碼,自己也有一對兒子,怎麼可能被這個雜種搶走了光彩?這個孩子不能讓他長大,一定要將這個什麼聖子扼殺在搖籃裏麵。

這是她這一瞬間真實的想法,也打了要搶走方瑾孩子的打算,她的眼睛一使,悠閑地坐在一旁喝著奶茶,“這個孩子是巫師口中的聖子,我自然要格外加以照顧才行,方瑾,你是奴隸得到這樣的待遇已是超規格了,你讓其他的奴隸們怎麼想?”

安茉兒身邊的那個老婦上前打算強搶孩子,閼氏終於想明白這利害關係,什麼聖子由著他長大那才叫不妙。

方瑾看了看懷中正吃奶的兒子,低聲道:“孩子,別怪阿媽。”伸手暗暗在嬰兒的屁股一掐,再將嬰兒嘴裏含著正在吸的奶頭拿開,嬰兒一痛兼沒喝飽奶肚子空空遂大哭起來。

老婦上前恰好一把搶過來,然後得意洋洋地抱回去給安茉兒,安茉兒看了眼急切的方瑾,這個女人終於知道急了嗎?將孩子抱高,緊閉雙眼的孩子看不出像誰?輪廓上隱隱像呼延勃,心中的嫉妒心一起,手不由自主地往孩子細嫩的脖子撫去,就差要下狠勁了。

“你要殺了我的孩子嗎?”方瑾適時大喊,並且不顧產後虛弱想要上前去抱回自己的孩子。

恰在此時,莫泰兒一把掀開穹廬的簾子,外頭竊竊私語聲的人順勢進去,孩子的大哭聲聽得更響,更何況安茉兒的手還在孩子的脖子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最高巫師上前阻止道:“閼氏,這個孩子殺不得的,那是要受到天神詛咒的。”

其他的人都暗暗怒目看著安茉兒,這個孩子一出生天出異象,就連巫師對他的稱呼也由福子改為聖子,安茉兒就算是閼氏又如何?不能殺了天神派來的聖子,這是要遭到天神懲罰的。

方瑾趁機上前開口道:“安胡閼氏,將我的孩子還給我。”伸手就要去抱孩子。

安茉兒沒有錯看這群人眼裏的敵意,這才多久,方瑾就被人捧得那麼高?什麼聖子,她不應該相信的,一步錯步步錯,努力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將孩子給回方瑾,“我隻不過是看看而已,沒想過要奪他的性命,方瑾,這孩子是你生的,自當由你照顧。”但是照顧到死那就不關她的事,她恨恨地想。

方瑾抱緊懷中大哭的孩子,現在憑輿論壓住安茉兒奪回兒子,贏了第一步還怕以後安茉兒用的詭計嗎?她瞼下眼簾道:“閼氏說過的話可要兌現才好,不要哪天一睡醒就將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

“你放心,我沒有奪人子的愛好。”安茉兒咬牙道。

“那可難說,你動了什麼心思隻有你自己知道?你敢說你對別人的兒子沒心思嗎?趕走的心思也是心思。”莫泰兒冷笑道,處處針對他們母子二人還敢大言不慚地說這樣的話。

周圍的人都側目看著安茉兒,至少比起安茉兒這個威信不斷下降的閼氏,還是這個剛出生的聖子更能給人帶來希望,“閼氏發個誓,我們就會信。”有人大膽地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原本有人悄語附和,漸漸更多的人卻是高聲喊出。

安茉兒氣極,舉手向天發了個毒誓,這才將民憤平息下去,狠瞪了眼方瑾與莫泰兒,一拂衣袖離去,她才不管這個什麼聖子不聖子的說法,明天就著人來將方瑾與兒子趕到奴隸區去住,又不是要他們的命看有誰敢指責她?

“閼氏別著急,總會有機會除去這個雜種的。”老婦道。

安茉兒沒好氣地道:“那是當然,絕不能讓這雜種長大成為阿爾的威脅,未來單於之位一定會是我的阿爾的。”

聖子的傳聞越傳越廣,呼延勃聽聞之時已經是來年四月暮春時節,這一年多的做戰讓他的身上多了鐵血的味道,每天都經曆生死,更為想念妻女,隻是方瑾的下落他一直沒有打聽到,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難見到。

“你說呼延讚的聚居地裏有聖子出生?”呼延勃皺眉道,“怎麼有這樣無稽之談?是什麼人生的?”

所有的將領都側目看向那個稟報的人,聖子?

這可是天神派遣降臨到人間的孩子,隻有傳說中草原上八大部族的始祖呼利爾與天神之女蜜蜜兒祖緹所出的兒子,偉大的呼赤爾才能擁有這個稱呼,傳說中他給胡國各部族生存的技能,因而是草原民族的信仰。

“據說是一名華國女奴,具體叫什麼名字無人知道?孩子出生是伴隨著霞光,所以人人都這麼傳。”

華國女奴這幾個字讓呼延勃立刻彈跳起身,其他人也都嚇得將手中的物體掉落在地,會是王妃方瑾嗎?

“那個孩子是什麼時候生的?”呼延勃問道,沒人知道他的心跳異常聽快,會是他的女人?

“據說是去年年關之時生的,現今不過是四五個月大而已。”聲音裏有著不確定。

“探,再探,我有感覺我們就要找到阿瑾了,如果當時最後一批撤退的人是呼延讚遇上的,那麼阿瑾一定在他們的手中。”呼延勃立刻厲聲吩咐。

“是,皇子。”

一想到方瑾母子落在呼延讚與安茉兒的手中,他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打顫,這兩人對他們夫妻一直都是深懷怨恨的,絕不可能會放過惡整他們夫妻的機會。

安雷一把抓住呼延勃打顫的手,“皇子,如果真的是王妃,那麼就是大好消息,一來王妃母子均安,二來聖子這名頭太響亮了,會是凝聚人心最好的武器。”

呼延勃這時候才止住打顫的手,伸手輕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沒錯,希望那個生下孩子的女人真的是阿瑾,如果沒有了她……”他未說下去,但剛毅的臉龐上卻有一滴淚水劃下。

如果沒有了阿瑾,那他還要這一片壯麗的草原有何用?

至情至性大抵如此,安雷一直都羨慕這樣的感情,“直覺告訴我這個人一定是王妃,隻有她才會故弄玄虛來明哲保身,安茉兒也不敢輕易奪去聖子的性命,這可是牽製她的好方法。”

“等徹底攻破拓跋部族我們就將主攻力量對準呼延讚,盡快攻破他所謂的王庭。”呼延勃握緊手中的拳頭道。

聯軍中的一環拓跋部族被與之周旋了一年多的呼延勃攻克,老族長身死,其子與完顏雄鐵一樣選擇歸降,至此聯軍難成氣候,呼延勃這個崛起的新星照亮的胡國的夜空。

一年冬雪又將至,方瑾站在草原上眺望遠方的路,不知道她的丈夫可安好?莫泰兒近日才告知她,他的兄長莫阿利已經與呼延勃取得了聯係,現在主要的進攻方向會轉向安氏部族與呼延讚。

思及此,她握緊拳頭,終於要到了這一刻嗎?

一旁走得歪歪倒倒的小人兒舉著一朵冬日裏才會開的小花走向她,“阿媽,花,花……”

方瑾一把抱起這幾乎與呼延勃一個餅印刻出來的孩子坐在雪地上,比小雅還像,想到她的小雅,心又一陣疼痛,都一年多了,不知道孩子可有長高,可有念著阿媽,可有指責她不守信用沒有去捉她……

“阿媽,鹹鹹的……”小人兒伸舌舔著她臉上的淚水,皺著一張好看到極點的臉道。

“傻小子喲,有誰會舔淚水的?居然還有人說你是聖子,依你阿媽我的看法來說那分明就是你會挑時候出生,瞎貓撞上了死耗子……”方瑾開著兒子的玩笑。

小人兒不悅地噘嘴,直覺告訴他,他阿媽在詆毀他。

“王妃,有你這樣說的嗎?”罕珠兒忙抱不平。

“我又沒有說錯。”方瑾笑道,一把打側抱起兒子準備回去,這一年多來安茉兒無時無刻不想找機會害死他們母子倆。

突然有人奔過來道:“王妃,那個呼延讚回來了。”

消失了一年多,呼延讚終於是回來了,這麼說莫泰兒沒有騙他,聯軍已經名存實亡了,所以呼延讚這個不被大多數人承認的單於也不得不回到聚居地另謀想示。

呼延讚此時正在朝安茉兒發火,“你怎麼就由得她生下兒子?還要尊稱是什麼聖子?這樣的孩子一出生就要弄死。”

“你以為我想的?你不聲不響地將她藏起來,這會兒還好意思說?”安茉兒瞪眼道。

“現在人人知道呼延勃的妻兒在我們的手中,還是那個什麼傳說中的聖子?這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安茉兒,你說你不是一直自詡聰明?”呼延讚嘲笑。

“你,該死。”安茉兒拿起桌上的東西朝呼延讚擲去。

呼延讚受夠了她的壞脾氣,轉身就離開,將那門簾甩得“呼喇”地響,心中憋著一股悶氣,真恨不得甩安茉兒幾巴掌,看到一邊在幽幽看他的莫泰兒,怒罵了一句,莫泰兒咬著唇不吭聲地離去,這回是終於死心了。

“單於,我有一計。”跟在呼延讚身旁的幕僚道。

“講。”

那個幕僚不懷好意一笑地俯身與呼延讚耳語了幾句。

呼延讚的眼珠子轉了轉,娶了方瑾為側室夫人,那樣這個聖子不就是單於的兒子嗎?同樣可以籠絡人心,比殺了管用,呼延勃現在鞭長莫及,正是好時機。

“不錯,就這樣去辦。”

方瑾突然被通知搬去新住處,還有人進來給她試紅色的嫁衣,越看越不對頭,呼延讚這是什麼意思?不顧繡娘的喚聲,一把抓起那紅色的嫁衣往呼延讚所在的穹廬而去,連通傳也沒有就氣怒了一張俏臉進去。

“啪”地一聲,她將手中的嫁衣甩到呼延讚麵前的案幾上,“這是什麼意思?”

“就你看到的意思。”呼延讚抬頭看她,方瑾已過了三十歲,但看起來似乎像那永不凋謝的花骨朵兒一般,竟比那年他在華國皇宮所見還要美麗。

“我不管你要做什麼,我絕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