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揣牌子提心吊膽的去往書房,卻被告知秦王不在,她便又去寢宮找,仍舊不在。這可就奇怪了,時值華燈初上之際,雖然抬頭便是一輪璀璨眾星追捧的皎皎明月,但是宮中建築頗多少有空曠之處,四下陰影重重無甚開明的地方,於這樣的晚間出門斷然沒有踏月而行的翩然若仙之感,更無對月傾訴少年情懷的情調。因而,她認定此人絕不會去做夜遊神,此刻說不定正窩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在做那不為人知的事情。她想著上一次他曾偷偷潛伏在自己房中守株待兔,雖然知道他不會故技重施,但是也保不準黔驢技窮,於是便回到自己房中查看,結果還是無人。她油然而生幾分憤慨,難怪上一次呂不韋找不見他會大發雷霆,原來尋人不得是這般難言的無可奈何,縱然是心急如焚也惘然。
自從上一回誤食解藥的事情發生之後,她便一直都有意無意的避著他,似今日這般心急火燎的四處尋他實屬難得。往事不堪回首,一想到自己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對他的那一番嚴重摧殘就滿心羞愧,很有點見不得人的感覺。另一方麵便是她時常憶起那日二人之間的對話,每當想起便讓她覺得臉紅心跳,將一張老臉燒到脖子根,那時她怎麼就問了他那句話了呢,她怎麼就不去一頭撞死呢。幸而緊接著便去了朝雲那邊,兩個人不必抬頭不見低頭見,時間長了那份羞愧感便稍稍有所減淡,隻是心裏還是有些不自在。她秉承著有事沒事與有小事不找他,實在有事與有大事就稍微找一下的原則,因此這二年來除了那一次看不慣朝雲摧殘神鳥的惡劣行徑去找了一次而外,基本上二人就沒有正式相處的機會。當然見麵是經常的,但那都是在朝雲荸兮等人陪同的情況下,而每逢此時她必然是畢恭畢敬的侯在一邊,極盡低眉順眼之能事,除了端個茶倒個水偶爾說一兩句應景的話而外其餘時間皆化作空氣。隻不過她始終心結難開,麵對他時終歸還是心虛,因此在她自覺自願主動將自身隱入背景中時,總是會忍不住時常偷窺他的麵部表情。經過多次觀察,她發現他在這種境況下臉部基本上沒什麼表情。此人隨著年齡的增大而性格越發內斂,平日裏不苟言笑,基本上能夠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橫看豎看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沉穩模樣。她瞅著他這樣子覺得甚不討喜,宮廷生活實乃萬惡之中的首惡,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就將好端端的一個甜美少年活活給整成了麵癱。這麼一想,她看向他的神色間往往便加多了一絲憐憫,不過一旦與他目光撞上她立馬便回頭或是裝模作樣的幫著朝雲理一理揉出皺褶來的衣襟,或是虛擬一下測試杯水溫度的動作繼而不由分說便幫朝雲換一杯茶水。每逢此時她便暗自慶幸不已,這世上虧得有了朝雲這號人物,有此女在場既避了嫌疑又活躍了氣氛,大大削減了麵對嬴政時的尷尬之感,而且還能夠時不時的就見到他,不至於讓彼此太過生分了去,實乃一種絕佳的相處模式。
可是眼下,她卻顧不得什麼嫌疑與尷尬了,出宮前他曾交代她要早回以便陪同他檢查朝雲課業,朝雲的事本不歸他管,但他若是說了要過問那就沒有人敢不讓他過問。她這一出去耽擱了這麼大半天,他定然等的肝火旺盛,還不知道會如何凶她。但是該麵對的總要麵對,躲避不是好辦法,這一回她主動去找他,雖然沒能夠按時回來,然而遲到的比曠工的強,亡羊補牢也得要兢兢業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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