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慶元年(821),元稹入翰林時,薛濤寄去自創的“深紅小箋”,元稹在箋上作《寄贈薛濤》七律一首,托人捎來給薛濤。詩曰:

錦江滑膩峨嵋秀,生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似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

紛紛辭客多停筆,個個公侯欲夢刀;

別後相思隔煙水,葛蒲花發五雲高。

在元稹寫給薛濤的這首詩中,說她蛾眉秀美如卓文君,口才與文采都好,“言語巧偷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並發誓說:“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言下之意,我要走了,走得遠遠的,但是我會想你的。

不能否認,元稹才華極高。大凡像薛濤這樣的奇女子,都不願效娥眉婉轉之態,她渴望男人承認她的豪邁和誌氣。元稹恰好就點題了,“鸚鵡舌”、“鳳凰毛”,還是“公卿夢刀”,取譬極巧。身不在,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千萬人矣,獨我能解君!薛濤能不被感動嗎?而且,她從來沒有機會與人平等相愛過,難得遇上一個,她想安寧了。

何況,“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辜負我,但如果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喜歡的都不敢去愛,那我也太辜負自己了。”歌手王菲的這段話,放在這裏似乎很合適。

或者說,一個成熟女人應該能以實踐這樣的感情方式為榮。薛濤一千多年前就這樣做了。

薛濤也寫了《寄舊詩與元微之》,其中有“長教碧玉深藏處,總向紅箋寫自隨”的表白。

一個女人,身無依靠,是很希望能夠在婚姻愛情上找到支點,尋到依靠的。但是苦苦尋覓,先後經曆了很多男人,但以歌姬的身份總是成為男人生命中的過客,來來去去的,很快都沒了結果,沒了蹤影。這一時期她碰到了抑鬱不得誌的元稹,並且愛上了這個比自己小的風流才子。好景不長,元稹因為回京任職,從此各自分開。

據說,薛濤是舉著酒杯笑著給元稹送行的。也許她知道這一別將永遠不會再見吧?所以才這樣超然灑脫的為心愛的人送行,為的是留下的盡是美好。

那天,錦官城外西風獵獵,紛亂了她的紫衣白裙。她站在遠處,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薛濤在《贈遠》詩中是這樣描繪她的心情:

知君未轉秦關騎,日照千門掩袖啼。

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

起初時,薛濤隻是揪心的相思和期盼,期望情人重續舊歡的時日;可是春去春歸,音信漸渺,薛濤越盼越失望,她甚至望著天上的雲彩、江畔的垂柳、院中的春花,都幻化成元稹的形象,與它們訴說離情之苦。她的一首《詠牡丹》,就是以牡丹擬人,在夜深露重中與盛開的花兒細訴衷情。詩雲:

去年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

常恐便同巫峽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傳情每問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

隻欲欄邊安枕席,夜深同花說相思。

麵對盛開的牡丹,薛濤不著筆眼前,卻從去年與牡丹離別落墨,離情別意淚濕紅箋。筆鋒一轉,順手拈來宋玉《高唐賦》中楚襄玉與巫山神女夢中幽會的故事,給花和人的戀情抹上了一層夢幻迷離的色彩。又江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武陵漁人發現桃花仙境,給花與人籠罩上了神仙奇遇的麵紗。趣典妙用,曲折淋漓。花似香傳情,人以信見著;花人相通,人花同感,盡寫了作者與牡丹的依戀之情,相思之渴,愛慕之深,躍然紙上,見觸筆端。詩以擬人手法,情人傾訴衷腸的口吻,把人花的感情反複掂掇,營造成情意綿綿的意境。構思新穎,親切感人,實在是別有一番醉人的藝術魅力。

詩用“情重更斟情”的手法,在人花之間的感情中反複掂掇,造成情意綿綿的意境,構思新穎纖巧,獨具藝術風采。

去春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別後重逢,有太多的興奮,無限的情思。對眼前盛開的牡丹花,卻從去年與牡丹的分離落墨,把深情厚意濃縮在重逢的特定場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