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恐便同巫峽散,因何重有武陵期:化牡丹為情人,細膩又傳神。“巫峽散”承上文的怨別離,用宋玉《高唐賦》中楚襄王和巫山神女夢中幽會的故事,給人花抹上夢幻迷離的色彩。擔心離別會象巫山雲雨那樣一散而不複聚,望眼欲穿而感到失望。在極度失望之中,突然不期而遇,更感再度相逢的難得和喜悅。把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武陵漁人發現桃花源仙境和傳說中劉晨、阮肇遇仙女的故事捏在一起,給人花相逢罩上神仙奇遇的麵紗,帶來了驚喜欲狂的興奮。兩句妙用典故,變化多端,曲折盡致。傳情每向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以“馨香”、“不語”影射牡丹花的特點;以“傳情”、“彼此知”關照前文,顯而不露,含而不澀。花以馨香傳情,人以信義見著。人花相通,人花同感,以達“不語還應彼此知。”以上詩句寫盡詩人與牡丹的戀情。

隻欲欄邊安枕席,夜深閑共說相思:“安枕席”於欄邊,抵足而臥,情同山海。深夜說相思,解其相思之渴,相慕之深。這兩句想得新奇,將詩情推向高潮。

此詩將牡丹擬人化,用傾訴衷腸的口吻描述,新穎別致,親切感人,有醉人的藝術魅力。詩人寫牡丹從去年暮春的牡丹開篇,去年春天,牡丹花開得特別熱鬧,但暮春的來臨依然凋零了牡丹花的熱情。詩人看著隨風散落的業已幹卷的花瓣,任憑微風的擺布,淒清惆悵之感頓襲時襲來,心裏一堵,淚水奪眶而出,滴落在鋪在書桌上的紅箋上,當時詩人正在為心愛的人寫贈別詩,要在那粉紅的箋紙上,載滿離別的愁緒。沒有不散的筵席,繁華過後一場空,為什麼相聚相守的日子那麼短暫,牡丹花的花期究竟敵不過暮春的到來。隻一個“怨”字,把離情說得令人心痛。經過這樣的別離,原本對相聚已不存在任何幻想,雖然望眼欲穿,卻從不敢奢望。因為一切的相會都會就象巫山雲雨一樣容易飄散難再現,隻是徒增鬱悶罷了。

對於薛濤而言,一切歡聚都是短的,如巫山雲雨一樣容易消散。作為歌妓的她看慣了身邊頻繁的悲歡離合,沒有一個與她有過深交的人真心想娶她為妻。最後一句“因何重有武陵期”才顯示了她的喜出望外,用武陵漁人發現桃花源及傳說中的劉晨、阮肇遇仙女的故事來說看到牡丹二度重開的欣喜。詩人苦戀著牡丹卻從不敢奢望。牡丹花開,話雖不語,卻以其特有的馨香傳達著自己的情愫,含情脈脈。隻要靜靜地看著,就知足了。“心有靈犀一點通”,抑或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真正有情的人在一起,多少言語也是多餘,一切盡在不言中,隻要能夠相望相偎著就足夠了。

這種無言的默契才是最感人的。末一句“隻欲欄邊安枕席,夜深閑共說相思”,詩人愛牡丹之深,在相會的短暫歡愉過後平靜下來,再默默無語顯然不夠。就想在欄邊安枕席,倚著枕頭,沐著清幽的月光,敘相思之苦,中間一個閑字表達詩人在相聚後的恬淡、怡然。來日方長,再苦的別離也已熬到頭了,以後的日子就是長相廝守,其中“閑”字包含無限愜意。

這首詩與其說是描寫相聚後的快樂,倒不如說是其實她一直很寂寞,這不過是遣抒胸懷的方式,她“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的生活看似熱鬧非凡,每天都與達官貴人、文人騷客吟詩唱和,實則最為冷清。心中的寂寞無法訴說每次的信誓旦旦都是沒有結局的美麗謊言。那麼多與她來往唱和的文人騷客都沒有想要真心給她幸福的人,包括元稹,“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一邊敘相思,一邊又別有新歡。而唯有牡丹,沒與她立下海誓山盟,終究不期而遇,這種心中的抑鬱總算疏解了不少。她隻是借牡丹來自我安慰罷了。那麼多情思唯有與牡丹一敘,足見詩人的孤單。知她者,唯有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