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吏治與南北黨之爭 第2章
馮銓其人，在順治朝的政治中，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風向標。
馮銓是前明極負盛名的美男子，多爾袞入關後，即聽說了馮銓的大名。當時，多爾袞一則為他形象好，站在朝堂上可以為大清撐門麵；二則也想全力爭取關內“江北大臣集團”的支持，便下大力氣把馮銓樹為與大清朝合作的一個先進人物。這卻觸動了南方複社中仕清官員的嫉恨。
孫之獬、馮銓、李若琳等三人，大約為歸降諸漢臣中執行多爾袞之剃發易服政策最早的人。順治三年（1646年），總兵金聲桓抓住孫之獬私下給人封官許願的把柄，成功地扳倒了孫之獬，孫之獬被解職回家耕田。
這件事情，觸動了朝廷中南方漢臣們的靈感，他們也想趁機把馮銓打倒。於是順治三年十月，浙江道監察禦史吳達以馮銓私索薑瓖3萬銀兩為這一場政治鬥爭的突破口，點燃了打倒馮銓、李若琳的導火索。接下來，另有7名南方言官王守履、李森先、桑雲、羅國士等人也向多爾袞提交了彈劾馮銓的奏章。
多爾袞頗不以然，他知道這一班漢臣黨爭的痼疾又發作了。多爾袞批評那些攻擊馮銓的南方漢官：老馮、李若琳、孫之獬為第一批剃發改奉滿俗的歸順人物，是大清國的忠臣。現在倒了一個孫之獬，老馮與李若琳無論如何不能再倒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許再議！
可是，與吳偉業、錢謙益並稱為“江左三大家”的大詩人龔鼎孳，仗著自己的名氣大，仍然有點不服氣。他脫口說了一句：其他我也沒什麼好講了，關鍵是老馮這家夥人雖然長得漂亮，卻天生一副軟骨頭，他曾經黨附魏忠賢呢。
龔鼎孳這話就講得不對了。既然大家都是由前明投奔到了大清的難兄難弟，那就都是婊子的身份了，還扯淡什麼清白不清白！果然，馮銓開始嗬嗬地冷笑：
拉倒吧，你老龔一屁股的屎，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你曾經接受過李自成的北城禦史之職，站在大街上為李自成搞宣傳活動呢。
龔鼎孳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他有點強詞奪理地回應：“我原欲死，奈小妾不肯何！”
龔鼎孳的回答引來了滿堂的哄然大笑。
其實，關於龔鼎孳與秦淮名妓顧眉的愛情故事，多爾袞曾聽說過許多，他是真的喜歡。當年，明末的一班才子雖然常常跟秦淮河的名妓鬧出一些尋死覓活的風花雪月故事，但是顧及士子的臉麵，真正敢娶風塵女子為妻者卻無一人。龔鼎孳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愛上顧眉後不久，就鄭重其事地給顧眉寫了一首求婚詩：“腰妒楊柳發妒雲，斷魂鶯語夜深聞。秦樓應被東風誤，未遣羅敷嫁使君。” 顧眉這時還沒有玩夠呢，年輕風流才子的話，她也未必當真。所以，顧眉依然過著自己“春宵一刻值千金，輕薄桃花逐水流”的快樂生活。
後來，顧眉聽說龔鼎孳去到北京後，混跡於前明的官場上，處境一點也不好。他以卑微諫官的位置，連挑當朝大腕，真正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顧眉在一刻間心念大動：這樣的好男人不嫁，還嫁個鬼呀！於是，在那兵荒馬亂的歲月，顧眉在路上整整走了一年半的時間，垢首塵麵地來到了北京。顧眉見到龔鼎孳喜極而泣講的第一句話是：龔郎，我來把自己嫁給你了。龔鼎孳淚流滿麵，隻回答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