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順治十五年正月初三,順治帝對孝惠章皇後進行很正式的興師問罪。順治帝數說孝惠章皇後太不懂事了,竟然在孝莊皇太後重病的期間,“身為子婦”“起居問安禮節,殊覺缺然”,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在犯罪嗎?
如此,英明領袖順治帝果斷地下達命令:將“應進中宮箋奏等項暫行停止”。
事實上,大清的臣子們,人人心中都有數,順治帝這次是有備而來的。他這次想為那個千年等一回的董鄂皇貴妃爭取到一個最大的名分!
可是,這一次,順治帝僅使出了仙人指路的第一招,即黯然收場了。
問題出在順治帝本次風暴行動的最終受益者董鄂妃身上。當時,董鄂妃已經病倒在床上了。董鄂妃聽說了順治帝的廢後霹靂行動,當即花容失色!她立即從床上坐起來,掙紮著在病榻上長跪叩首,淚流滿麵地哀求順治說:“皇上所責備於皇後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以一種正常的心態來測度皇後的話,她怎麼會不為太後的健康而憂慮呢?也許皇後的外在表現,隻是因為她對太後的健康擔憂過度,一時反而顯得不知所措吧?皇上如果一定要廢止皇後,這就是在斷我的生路了。因為天下人,都會說皇上是為了我,才廢除現今的皇後的!請皇上一定體諒我維護皇後的一片苦心。要是皇上還肯開恩,讓我仍然留在這個世界上侍奉皇上,就請皇上打消廢除皇後的念頭!”
什麼?天下還有不想做皇後的妃子?順治帝一開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傳教士湯若望都知道講一句話,不想做將軍的士兵,絕不是一個好士兵。以此類推,宮闈中哪個女子不想爬到皇後的頂峰,一覽天下旖旎的風光呢?
不行。這其中一定有問題。順治帝這時已經積累了一定的政治鬥爭經驗了。
接下來,順治帝憤怒地說出了第二句:愛妃,你不要怕。你告訴我,是誰在背後威脅你。隻要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董鄂妃望了一眼順治帝因憤怒而鐵青的臉色。
她的驚悸因此愈發加重了。
她蜷縮在順治帝身邊,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她把一張被淚水浸透的粉臉,深深地埋在順治帝的手中。她終於號啕大哭起來,哭了許久,許久。最後,董鄂妃把眼淚抹幹,淒然地跟順治說:皇上,就請你不要再追究這件事情了。臣妾能得到皇上的恩寵,這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並沒有那樣大的野心,一定要做那個皇後。臣妾隻想一輩子安安靜靜守在皇上身邊,這已經是臣妾最大的福分了。實際上,皇上這樣寵愛臣妾,宮中也沒有任何人敢公然威脅臣妾。隻是後宮中一些女人的是是非非,即便是皇上也未必全管得過來。臣妾隻相信“器滿易盈,位高極寒”這句古話。難道皇上可以把天下的女人全殺掉嗎?
話說到這樣的程度,順治帝的心境一時清絕。自己即便是做到了至尊至絕的皇帝,那又怎麼樣呢?他不是照樣不能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抵擋了人生的風刀霜劍嗎?
山影壓船春恨重,一般花影有寒溫。
再次廢後的波瀾,既然是順治帝一力挑動的,自己自然沒臉皮宣布自動中止。
於是,這件事情,待孝莊太後精神氣兒完全恢複正常之後,順治帝還得央求皇額娘出麵,替自己收場。
這樣,順治十五年三月二十五,孝莊太後便以“皇後方在衝齡,未嫻禮節”為理由,恢複了孝惠章皇後“中宮箋奏等項封進”的特權。
不過,孝莊太後當然知道皇兒福臨心底的鬱悶。皇帝至高無上的威權不容削弱。因此,孝莊太後為了安撫順治帝的心緒,對於自己侄孫女的處罰力度也不可謂不嚴厲:在兩年之內,孝莊太後禁止孝惠章皇後踏入慈寧宮給自己請安!
事實上,廢除皇後這種事情,隻可偶一為之,卻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因為這涉及一個正在茁壯而起的大清朝之國體尊嚴,也涉及當時正在中國南方與滿洲八旗一同並肩戰鬥的蒙古八旗將士之臉麵!
這就注定了順治帝的廢後總動員,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