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後順治時期,孝莊的政治應對 第2章(3 / 3)

這裏,還有一個倒黴蛋,冤屈得眼淚中飽含了熱血。對了,他就是江南才子吳兆騫。

吳兆騫,字漢槎,號季子,江蘇吳江人,也是當年江南名氣相當大的一個詩人。時人將吳兆騫與陳維崧、彭師度並譽為“江左三鳳”。吳兆騫這人一向性格狂放,他曾經驁傲地對好友汪鈍說:“江東無我,卿當獨秀。”所以,這吳兆騫名聲雖大,一般的人卻對他敬而遠之。

吳兆騫牛氣衝天在社會上闖蕩了十來年,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順治十四年皇帝決定撒網捕魚之時,動了功名的凡心。最糟糕的是,你吳兆騫平時不是傲視群雄的嗎?可是,真正被拉到了北京城,在兩個丘八兵爺的虎視眈眈之下,即變成了一堆屎。吳兆騫驚悸得靈魂出竅,戰栗得握不住筆,複試也就交了白卷。事後,吳兆騫聽過了順治帝對於自己的宣判決定,心裏頭冤屈到欲哭無淚。他寫了一首詩剖析自己的心境:“自許文章堪報主,哪知羅網已催肝。冤如精衛悲難盡,哀比啼鵑血未幹。”希望皇帝能高抬貴手,放自己一馬。但是,順治帝整的就是像吳兆騫這種平時好為危言的大名士。順治帝輕輕地對吳兆騫揮手說再見,像揮去了一片雁風鵑雨時節的一片蓼花。吳兆騫直到20餘年之後的老眼昏花,才經納蘭性德的搭救重歸故裏。一個吳兆騫的沉淪,成就了納蘭性德的千古義名。

其實,也不是沒有在刀光劍影之下從容自若的書生。

後來在康熙朝做到一品大學士的張玉書,這年隻有18歲。據民國才子丁傳靖在《張文貞公年譜》中講他,“從容抒寫而出,公輔氣度固自不凡”。真個是一條“亂雲飛渡仍從容”的本色漢子。

順治十四年,南北兩場闈案接踵迸發。但是江南闈案的處理卻明顯比順天闈案峻峭。此時,清朝的江南政策,已由純粹的軍事鎮壓,轉向森冷的收拾世道人心。所謂的“收拾人心”,自然不可能全是令全體民眾歡天喜地的減稅減租,最厲害的殺手鐧卻是導致萬馬齊喑的文化大圍剿。江南自明清兩代以降,都曾經是文化整肅的一個重點地區。

其實,無論是南黨北黨,在孝莊與順治帝母子的眼中,大約均注定了是一種過渡性的人物。

南黨既倒,劉正宗大哥的好日子,便也走到了盡頭。順治十七年二月,劉正宗察覺到順治帝的臉色不對,就打報告申請退休,劉正宗此時幻想自己能得到一個光榮退休的善終。順治帝把劉正宗的打算告訴皇額娘。孝莊太後輕蔑地一笑:那些個陰損的招數兒,這劉正宗該使的已經使完了,他現在是想撂挑子讓你替他背黑鍋。這筆買賣皇兒可得認真地跟他合計一番。如此,順治帝便沒有正麵回應劉正宗的退休請求。到了六月,左都禦史魏裔介、浙江道禦史季振宜忽然發力了,他們先後奏劾劉正宗長期以來的陰險欺罔諸罪。

這種時候,劉正宗辯不辯護結局都是一樣的。所以,劉正宗采取了坦白從寬的態度。魏裔介講:劉正宗薦舉的董國祥是一個腐敗分子。又講:劉正宗的弟弟劉正學,曾經加入李成棟的反叛大軍,劉正宗卻想替弟弟隱瞞這段曆史,這都是基本事實,劉正宗無話可說。

真正令順治帝嘖嘖稱奇的,是魏裔介分量很重的一句話:“正宗與張縉彥為友,縉彥序正宗詩曰‘將明之才’,詭譎尤不可解。”劉正宗曉得這句話的厲害,他拚死解釋:“張縉彥那鳥人確實在我的《逋齋詩集》序言中,寫有‘將明之才’四個字,但張縉彥那鳥人隻不過是借了樊仲甫輔佐周宣王中興的故事來拍拍我的馬屁罷了,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但是,魏裔介聲調悠然地罵劉正宗是做賊心虛:“沒有其他的意思,你的臉色為什麼一會兒黃,一會兒發白呢?” 魏裔介推測“將明之才”四個字的意思是,張縉彥誇獎劉正宗有輔佐前明的才能,這劉正宗、張縉彥恐怕跟南明永曆政權有勾搭吧?

如此,連老辣的孝莊太後也不由得讚歎:魏裔介這一幫漢臣真是太有才了。僅憑“將明之才”四個字,便輕輕斷送了劉正宗的大好前程。

劉正宗被免除政府內的一切職務,財產充公。

不久,劉正宗即病死於北京的一座普通民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