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眼望著呈報上來的判決結果,有點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料到自己輕輕一句話,竟然引出這樣一件滔天大案。康熙帝心有不忍。便跟仍在輔佐的鼇拜、遏必隆等人商量,能不能從輕發落。
鼇拜、遏必隆領著班布爾善等一班馬仔在朝堂上起哄:嗷,皇上剛剛親政,皇上是我們的好榜樣,皇上可不興帶頭走後門喲。
康熙帝很無奈。隻能把蘇克薩哈改判了一個絞刑,多少減輕了一點蘇克薩哈行刑的痛苦。其他的判決結果,如議政王大臣會議與“內三院”大學士聯合辦案所議定。
這是康熙帝在真正親政之前,所必須經曆的血腥冷酷的政治磨煉。
接下來的一年,祖母孝莊太皇太後對於鼇拜的放肆所采取的包容態度,在少年皇帝康熙眼中看來,簡直就是一種縱容。
例如,親政不久的康熙帝,竭力要擺出一種威嚴的姿勢。可是,散朝後的鼇拜,遠望著康熙帝遠去的背影,卻脫口讚了一句:“真是一個好小孩子。”這叫什麼話呢?什麼叫一個“好小孩子”?人家康熙帝可是天下唯我獨尊的皇帝呢,再小的皇帝也是天,怎麼能在背後悄悄地叫小孩子呢?因此,康熙帝悄悄地給鼇拜傳話:“朕現在是親政的帝王,請注意說話的方式,不要再在背後稱呼朕為小孩子,要時時刻刻注意維護君主的光輝形象。”可是,你聽聽,鼇拜是如何回答的:“喲,咱萬歲爺還害羞了哦,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要我愛惜萬歲爺,像珍惜自己的親孫子呀。咱這話哪錯了呀?”得。鼇拜這老糊塗蟲,康熙帝今後才懶得理他呢。
康熙帝從小最愛讀孔孟之書了。有時,鼇拜趕在這檔口跑來向皇帝彙報情報,康熙帝誦讀聖賢之書正在興頭上,便示意鼇拜保持沉默,待自己讀完了再說話。鼇拜的麵部表情十分不快活。有一次,便以老前輩的身份語重心長地告誡康熙帝:“俺記得咱滿洲人在關外的時候,都是隻讀喇嘛經的,誰耐煩看這酸腐味的儒生書。順治帝在世的時候,就是讀這漢人的書過於入迷,險些上了他們的大當。所以,俺覺得咱們還是得多多溫習太祖草創大清時的成功經驗,這才是不忘本的正道兒。”康熙帝微微一笑,回答說:“彼一時,此一時也。咱已經入主了中原,再不讀孔孟之書,那在中原是無法做到長治久安的。實際上,朕常常想,儒釋道三家的學術思想中,都有治國安邦的好想法可資借鑒,鼇輔政可要加強學習,努力跟上時代潮流哦。”鼇拜聽了,心裏麵更加不高興地講:“皇上剛剛親政,便嫌棄奴才太老了,那以後奴才更不敢過問國家大事了。”康熙帝知道鼇拜是一頭老強牛。像鼇拜那一代的老武夫,大字識不了一籮筐,一輩子也就那樣喊打喊殺的過去了。跟鼇拜講讀聖賢書的道理,那才真是對牛彈琴呢。如此,當時的康熙帝,便隻能一笑了結本次談話。
這樣的事情屢屢發生。
後來,康熙帝下朝回到祖母身邊,便會忍不住地向孝莊太皇太後抱怨了:
當初,我剛親政那會兒,鼇拜那老頭兒給我打辭職報告,就應該趁機把鼇拜等3人打發回家養老。可皇祖母卻非得讓鼇拜這老家夥發揮什麼餘熱。現在可好了,鼇拜這家夥,餘熱一發揮,便熱死了一個蘇克薩哈。這也且不管它。最可惡的是,這老鼇拜正經事兒做不了多少件了,卻整天纏在我身邊,東家長西家短的說三道四。那感覺就像有一隻嗡嗡叫的無頭蒼蠅,在我的跟前,飛過來,飛過去的,真是叫人受不了!
孝莊太皇太後衝著滿臉怒意的皇孫微微一笑:當初,我讓鼇拜留下來送你一程,實指望他能幫你一把。現在,你親政也有一段日子了,大致的行政已心中有數。鼇拜隻不過是你政治起步時的一根柱杖而已。你覺得可用便用,如果你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獨立行走了,便把鼇拜這根拐杖扔掉就是了,這有什麼打緊!
少年康熙帝
康熙帝驚喜地追問:皇祖母,你是說我可以把鼇拜這個包袱甩掉?隨即,康熙帝臉上又浮現了一層淺淺的憂慮:隻是鼇拜在朝廷經營多年,樹大根深,一下子怕不容易撼動呢。
孝莊不以然地回答:玄燁,你看事情不要光顧著看它熱鬧的表麵,而要看它內部的底子。鼇拜從表麵上看,確實花團錦簇,可是他有什麼?有軍權嗎?他的底子隻不過是咱愛新覺羅皇家的一個家臣而已,家臣說白了,就是一隻在前麵馳騁追獵的獵狗。一旦咱愛新覺羅皇家不用他了,他便什麼都不是!
哦,皇祖母,你說的是真的嗎?康熙帝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悟。
孝莊太皇太後慈祥地撫摸了一下愛孫玄燁的頭頂,再一次輕輕地笑了:
皇祖母什麼時候騙過你?那當然都是真的。你別看老鼇拜過去一副張狂勁兒,那都是我故意在慣縱他。現今兒的鼇拜愈喬裝作勢、招搖過市,將來我的寶貝皇孫把他打倒了,便愈發顯出偉大!每一個政治巨人的崛起,腳底下都得踩死幾隻大鱷。事實上,四大輔政的體製,自索尼一死,便腐朽了。我隻是在等待著你真正成熟這天的到來。現在,皇祖母認為,鏟除老鼇拜的時機已經完全成熟。你隻要打倒了鼇拜這隻紙老虎,未來的榮光便全部屬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