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孝莊說:三藩不削,吃窮大清 第5章
王輔臣
前麵既然已經談到了圖海,接下來,當然不可不講另一個悲劇性的漢子王輔臣。這個人在平藩之戰中的興毀存亡,其實也是可堪回味的。
關於王輔臣,劉獻廷的《廣陽雜記》中講他:“少為宦官家奴,後聞其姊夫在流賊中,往依之。驍勇善戰。而樗蒲一擲,饒有劉毅之風。嚐一夜輸銀六百兩。其姊夫知而謀殺之,彎弓於門內以待。輔臣歸,一發不中,反殺其姊夫而逃,後流入薑瓖營,為料革帳下健兒。有王進朝者無子,與料善。問料曰,‘汝帳下有可為我義兒者否?’料曰,‘此有二人,其一知書,一不知書。惟公擇。’不知書者,則輔臣也 。王擇不知書者。自此為王氏子矣。輔臣長七尺餘,麵白皙,無多須髯,眉如臥蠶,如世所圖呂溫侯像,勇冠三軍,所向不可當,號曰馬鷂子。”
劉獻廷與明末清初許多眾口一詞的雜家不同。梁啟超說他:“博學求實,精於史學。”此人史學的底子極為簡勁、敏銳與犀利,即便是尋常的野史閑話,也斷斷不肯馬虎。劉獻廷這段話,令人想起曹操過去曾經說過的:“人中有呂布,馬中有赤兔。”實際上,王輔臣此人也有過一段“三姓家奴”的幽暗曲折之經曆。
薑瓖於山西大同反清。清軍來薄城。那些滿洲八旗的巴圖魯們,三三兩兩地腆著肚皮,到大同城下搦戰。薑瓖軍兵士畏懼滿洲巴圖魯的氣盛,一時無人敢於出城應戰。這一天,王輔臣再也按捺不住了,他騎著一匹黃膘馬,像一團騰起的黃雲,衝著敵方陣地席卷而去。那些趾高氣揚的滿洲巴圖魯們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即有一兩個人被王輔臣挾製在馬背上,“嘚嘚嘚”地馳回了大同城。一開始,那些驕傲的滿洲巴圖魯們,認為王輔臣的成功純屬僥幸。下次,這王輔臣再來襲時,好勝的巴圖魯們持刀肅立以待。可是,真見鬼了。下次仍有無辜的巴圖魯們像小肥豬似的,被王輔臣扔在馬背上得手回營。眾巴圖魯們才這懼怕了。下次,一見有薑瓖軍小將騎著一匹黃膘馬衝來,清軍即驚慌地高呼:“馬鷂子至矣。” 鷂子是一種很厲害的獵鷹,滿洲人將他們敬畏的勇士稱為鷂子。馬鷂子就是騎在黃驃馬上的一隻神勇獵鷹。圍城的清軍最高統帥英親王阿濟格,有一次把“馬鷂子”這個綽號,寫進了呈送給北京的軍情報告之中。這一來,王輔臣紅了。不僅多爾袞記住了“馬鷂子”這個綽號,連少不更事的順治帝也知道了大同有一個戰無不勝的王輔臣。
當然,大同保衛戰在清初的戰爭史上,是一個很大的戰事,薑瓖靠王輔臣這種小勝,根本無助於改善戰局。順治六年(1649年)八月下旬,大同城在經過長達9個月的圍城之後,終於“兵民饑餓,死亡殆盡”。於是,八月二十八,薑瓖手下重要將領楊振威等人為求自保,突然發動兵變,刺殺薑瓖兄弟多人,遂舉城投降。
阿濟格拿下大同城之後,多爾袞對於大同城極度痛恨,於是,下令屠城。大同城牆削去三尺,僅楊振威部屬六百餘人留得活口。王輔臣亦被特赦。阿濟格將王輔臣帶入北京城之後,就把王輔臣恩養在自己身邊,做了一個頗見信用的“蝦”(貼身侍衛)。阿濟格天生是一副大嗓門,他到處去跟人家嚷嚷:自己養了一隻凶猛異常的鷂子。於是,“都中滿漢,無不以一識馬鷂子為榮”。
不久,多爾袞病死,阿濟格遭到清算。王輔臣被倒黴地發配到辛者庫中去做苦役。
不過,王輔臣這種愁人的日子,並沒有過得多久。有一次,順治帝與寵臣鼇拜無事地閑聊時,腦海中忽然電光火石一亮地想起了馬鷂子其人。順治帝囑咐鼇拜留心加以尋訪。
如此,王輔臣的幸運之星,便再次閃亮了。
鼇拜從苦役營中把王輔臣淘出,立即把他漱洗得幹幹淨淨去見順治帝。順治帝一見之下,見王輔臣雖久在風塵之下卻了無遽容,舉止風度間,仍然透出一股磊落的英雄之氣。順治帝大為滿意。當即把王輔臣留下做了一個禦前侍衛一等蝦,這已經是皇帝信任的近臣了。
不久,朝廷委任洪承疇開幕長沙、經略西南,按照朝廷慣例,順治帝委派王輔臣為洪承疇幕府武將,這在順治帝的初衷,自然不無監視之意。
王輔臣雖然做了一個欽差武臣,但是,王輔臣對於洪承疇的貼心伺服,卻真的令洪承疇感動。“經略未食不敢食,未衣不敢衣。視經略所向,經略行輒左右之,遇險阻必下騎自執其轡,有岡巒泥滑不可行者,必背負經略而過,雖家人不是過也。” 數年間,王輔臣在洪承疇跟前,就一直保持著這種勤敏謙恭的姿態。這樣,洪承疇待西南戰事基本抵定後,便把王輔臣再推薦給了吳三桂。洪承疇臨回北京前,跟吳三桂講:王輔臣這人,你不妨將之視為爪牙。洪承疇跟吳三桂有師生的情意,恩同再造。吳三桂自然不肯委屈王輔臣。因此,在組建“援剿五營”之時,就保舉王輔臣做了援剿右鎮總兵官。這樣一番際遇,對於一等蝦王輔臣而言,也算得彌足珍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