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在想什麼(2 / 3)

半夜三更,阿穆的話讓我渾身一涼,我趕緊裹緊了被子,示意他不要說了,但是阿穆每到這個時候都非常沒有眼力見兒。

“小黑從小就這樣,有的時候還會對著空氣撕心裂肺地叫,我覺得它可能是看到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它很害怕。”

“別說了啊。”

“它又喊又叫又抓又撲,可是一會兒工夫就會安靜下來,然後在我身邊蹭來蹭去,像邀功一樣。我懷疑是它把不幹淨的東西攆走了,讓我給它好吃的。”

“這麼說……它還是鎮宅之寶?”

“可以這麼說啊。”

我總看到黑貓用奇怪的姿勢在思考“人生”:前天是劈叉發呆,昨天是蹺著一條腿發呆,今天是靠牆站立發呆。我對阿穆說你家貓成精了,阿穆說早知道了。

阿穆是一個一點都不浪漫的人,他就是那種會說“禮物送你個錘子”的木訥男人。我誘逼他關注了XX吐槽君,讓他學習上麵的粉絲是怎麼送禮物的,阿穆學習了三個月零七天,興致勃勃地遞給我一個口紅大小的糖,說老婆老婆,給你一個驚喜。

我雙手顫抖地打開糖果,呃啊,還真是糖果;我把每顆糖都吃了,依然隻是糖果。

我努力克製著怒氣,問阿穆驚喜呢,阿穆麵不改色地說:“你以為是口紅吧,但是其實是糖果,是不是很驚喜?”於是那天,我當著黑貓的麵毆打了阿穆一頓,凶狠到黑貓都不敢上來“勸架”。

我以為這樣吵吵鬧鬧的日子我們會過一輩子,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能從阿穆這裏收獲稱心如意的禮物,我以為像我這樣的人早已經看淡生死——甚至有一天阿穆和我討論如果有一天小黑不在了怎麼辦,我都能冷靜地回答他:“再收養一隻和黑貓相似的貓,陪它變老。”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會先到來。

接到醫院電話後的那一段我已經完全忘記了,我的記憶為了讓我繼續生存下來,強迫我忘記它們。我隻記得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通知了阿穆的父母,然後抱著那個染血的隨行包,坐在太平間外。

阿穆帶黑貓檢查完身體,回來的路上,在一個十字路口前,一輛要左拐卻沒有減速的大貨車完完全全地壓在了阿穆的車上。警察趕到的時候,阿穆的車子已經徹底變形,阿穆當時就不行了;黑貓被甩到了車的一角,再加上有隨行包的保護,救出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

醫生問我黑貓還要搶救嗎,我失去理智地衝著醫生大喊:“救啊,當然要救,你會不救你的孩子嗎?”

這是我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失態。我已經沒有阿穆了,要是再沒有黑貓,我該怎麼活下去?

阿穆的身體一直很好,我認識他這麼久,鮮少見他有頭疼感冒的時候。他有一次打棒球傷了手臂,就連醫生都驚歎他的恢複能力,他還為此得意揚揚了好一陣子,說自己骨骼清奇,刀槍不入。

這麼健康的人卻以另外一種方式被上帝帶走了。

我感覺我已經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幹了。那段時間,我每天躺在床上,貪婪地嗅著枕頭上阿穆越來越淡的味道。我什麼都不想做,不吃不喝,哭濕了一個又一個枕頭。

接到醫院的電話是車禍後的第七天,醫生告訴我,黑貓救回來了,如果細心照顧它,按時給它換藥,還能活很久。我當天就把黑貓帶回來了。

那天晚上,我抱著黑貓哭了好久好久,黑貓也一反常態地安靜,它窩在我的胸口,緊緊貼著我的臉頰,一動不動。

車禍後第八天,我接到了警察的電話,他們說從車子裏找到了一些東西,一定要給我。他們遞給我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說是從車裏找到的,應該是屬於我的。

我雙手顫抖地接過來,強忍著眼淚不讓自己在警察局哭出聲。我把首飾盒放進兜裏,一秒都不敢停留,轉身就跑,一路都不敢打開首飾盒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