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馬德歐相反,維森德·勃拉思戈·伊巴涅思(Vite Blasco Ibanez)卻是西班牙作家最早博得世界聲譽的一個。在早年,正當左拉的影響在西班牙風靡一時的時代,他是無疑的也跟著一時的風尚寫作。一個極端勤勉的作家,辛苦,刻意求工,充滿了健康的生命力。他的全部作品是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仍然寄寓著作者個人的寫實作品,一種是完全用冷淡的旁觀態度寫成的自然主義的作品,無疑的,那後麵一種在作者是更多的辛苦,而對讀者是沉悶。伊巴涅思有一種可以令人欽佩的觀察和探訪的耐心,他所描寫的範圍是非常的廣大,人物是非常的多樣;但是一個讀者,他是寧願向別一些書裏去發現智識的來源,而不會向一個小說家去要求社會狀況的報告統計材料的,作為藝術家伊巴涅思的地位,是建立在他的記述自身經驗的作品上。

四 新古典主義的匠師——伐萊拉

嚴格地講,黃·伐萊拉(Juan Valera)是一個應該拒絕任何類別的作家。他也常以他的故鄉安達路西亞為描寫對象,但地方色彩的淺薄使他不能列入地方主義作家之群,例如某種程度的寫實作家,但他的人物卻多出於作者的幻想。可是,一般的說,他的作風是直接的導源於西萬提斯的時代,因此,便有許多批評家都樂於拿新的古典主義這稱號加到這些實際上是無可歸類的作品上去。

在一部著作的序文裏,伐萊拉曾經說了這樣的話:“一部美麗的小說應該是詩歌,而不是曆史,這就是說,它不能把事物描寫得像原來的形狀一樣,它應該把事物描寫得比原來更美麗一點。”因此,他的人物,大都是超現實的;在閱讀作品的時候,他們給予人一種無比的愉快,但在過後,卻很少能在記憶裏存留。伐萊拉的作品中叫人懷念的成分,決不是在人物方麵,而是在整部作品的調和,修練,精致等等藝術的完美方麵。

假如把伐萊拉隻當做一個散文家,那麼他的Las Ilusionesdel Doctor Faustino(《福斯諦諾博士的幻覺》)便無疑是最優秀的作品。

跟伐萊拉同樣是安達路西亞人,同樣是文學上的形式和修辭的愛好者,雖然年代是較遲,但無疑可以歸入同一類別的作家,是裏加多·萊洪(Ricardo Leon)。思想上是一個守舊派,虔誠於宗教,自然在藝術上是偏受著那種傳統的規律。他認為藝術並不就是生活,而是個人對生活的一種解釋;藝術是選擇,而正當的選擇又必須基於從古典教育得來的好的玩味。顯然的,他是比他的前驅者伐萊拉更坦白的主張傳統的文學。當世的批評家對於這樣一位作家的成功,是給予了許多的非難,以為他僅僅是一個西班牙古典文學的沒有生命的模仿者。

五 羅曼主義的再生草——阿拉爾公

貝特羅·安多尼歐·德·阿拉爾公(Pedro Antonio deAlar)是一般的被認為西班牙文學史上在地方主義文學風靡一時的時代後的羅曼作家,這位美麗而絕非現實的故事的作者,自己也曾經一時悔恨著那些早年作品,以致把最有精力的年齡(從三十到四十)在沉默中虛度,可是他在四十以後幾部著作,卻依然顯得同樣的非現實而且美麗。他的成功是自己也料不到的,這才使他有膽量向自己所長的方麵進行去。

阿拉爾公有極活潑的描寫手段,他的作品是能夠從頭就把你的注意抓住,永不放手。他絕不在作品的嚴肅的方麵,思想,布局等等,下許多功夫;他隻是說了那個幻想的故事,談得有趣,如此而已。無論怎樣嚴格的文學理論,對阿拉爾公總是無所施技的。

六 叛逆的小說家巴羅哈

一個異端的作家,虛無主義的作家,比奧·巴羅哈(PioBoroja),是在本質上是一個極端好動的人,但環境卻使他過著極度安靜的生活。他的動,是表現在他的作品裏。他的英雄查拉加音,西班牙的巴劄各夫,是極端好動的,他的困難是他的精力和勇氣的源流。但一朝克服了這些困難的時候,他是感覺到沒有事情可以做了。“我要替自己創造一些新的困難出來。”他這樣聲言。無疑的,這是比奧·巴羅哈自己在這樣說著,他的破壞的狂熱是永不休止的;可是這些破壞熱是他的真實:他是誠懇的人。

時常選擇著那些被上流社會所踐踏的人們——乞丐,小醜,流浪漢,盜賊,娼妓,私販,以至於企圖謀害國王的安那其主義者——做他的描寫對象,巴羅哈卻並沒有為這些人給予了他的同情。他的選擇他們,僅僅是當做對現存社會的一個威脅,一個搗亂,一個用來破壞旁的東西的工具而已。

在藝術上也是絕對的叛徒,巴羅哈並不顧到修辭,他的文字是大膽,粗糙,隨心所欲;他甚至不顧到故事的連續,在一部以古羅馬為對象的作品,他是毫不為意的把羅馬放到了一個近代的背景裏去,因為仔細的觀察古代的生活習慣的耐性,他是沒有的,而且在他認為是絕對不需要的。有些批評家以為,這種寫作上的倔強態度,也僅僅是表明他的破壞狂的一端而已;他並不是來不及顧到,而是故意;在一些較平靜的作品,他的藝術上的精練還是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當批評家們非難著他的打電報式的文字,而宣稱他是一個“非文學的文學作品”的代表的時候,巴羅哈宣稱他並不是什麼文學者。他沒有任何文學傾向的痕跡。有時候極度的忠實現實,有時候極度幻想,以致流於神秘,使人無從理解;不但在他的全體作品裏,甚至在一部單獨的作品之中,這許多矛盾的要素也會因他的神奇的筆而得到一個神奇的調和。他是一個個性的作家,是一個拒絕任何類別或藝術的分析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