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女人的人全忘了民法上的誘奸律。每一個讓男子帶著的女子全說自己還不滿十八歲,在暗地裏伸一伸舌尖兒。開著車的人全忘了在前麵走著的,因為他的眼珠子正在玩賞著戀人身上的風景線,他的手卻變了觸角。

星期六的晚上,不做賊的人也偷了東西,頂爽直的人也滿肚皮是陰謀,基督教徒說了謊話,老年人拚著命吃返老還童藥片,老練的女子全預備了Kissproof的點唇膏。⋯⋯

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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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0兩

東三省淪亡了嗎

沒有 東三省的義軍還在雪地和日寇作殊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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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三年寶塔克

自由吃排)

“《大晚夜報》!”賣報的孩子張著藍嘴,嘴裏有藍的牙齒和藍的舌尖兒,他對麵的那隻藍年紅燈的高跟兒鞋鞋尖正衝著他的嘴。

“《大晚夜報》!”忽然他又有了紅嘴,從嘴裏伸出舌尖兒來,對麵的那隻大酒瓶裏倒出葡萄酒來了。

紅的街,綠的街,藍的街,紫的街⋯⋯強烈的色調化裝著的都市啊!霓紅燈跳躍著——五色的光潮,變化著的光潮,沒有色的光潮——泛濫著光潮的天空,天空中有了酒,有了燈,有了高跟兒鞋,也有了鍾⋯⋯

請喝白馬牌威士忌酒⋯⋯吉士煙不傷吸者咽喉⋯⋯

亞曆山大鞋店,約翰生酒鋪,拉薩羅煙商,德茜音樂鋪,朱古力糖果鋪,國泰大戲院,漢密而登旅社⋯⋯

回旋著,永遠回旋著的年紅燈——

忽然年紅燈固定了:

“皇後夜總會”

玻璃門開的時候,露著張印度人的臉;印度人不見了,玻璃門也開啦。門前站著個穿藍褂子的人,手裏拿著許多白哈吧狗兒。吱吱地叫著。

一隻大青蛙,睜著兩隻大圓眼爬過來啦,肚子貼著地,在玻璃門前吱的停了下來。低著腦袋,從車門裏出來了那麼漂亮的一位小姐,後邊兒跟著鑽出來了一位穿晚禮服的紳士,馬上把小姐的胳膊拉上了。

“咱們買個哈吧狗兒。”

紳士馬上掏出一塊錢來,拿了隻哈吧狗給小姐。

“怎麼謝我?”

小姐一縮脖子,把舌尖衝著他一吐,皺著鼻子做了個鬼臉。

“Charming,dear!”

便按著哈吧狗兒的肚子,讓它吱吱地叫著,跑了進去。

三 五個快樂的人

白的台布,白的台布,白的台布,白的台布⋯⋯白的——

白的台布上麵放著:黑的啤酒,黑的咖啡,⋯⋯黑的,黑的⋯⋯

白的台布旁邊坐著的穿晚禮服的男子:黑的和白的一堆:黑頭發,白臉,黑眼珠子,白領子,黑領結,白的漿褶襯衫,黑外褂,白背心,黑褲子⋯⋯黑的和白的⋯⋯

白的台布後邊站著侍者,白衣服,黑帽子,白褲子上一條黑鑲邊⋯⋯

白人的快樂,黑人的悲哀。非洲黑人吃人典禮的音樂,那大雷和小雷似的鼓聲,一隻大號角嗚呀嗚的,中間那片地板上,一排沒落的斯拉夫公主們在跳著黑人的蹕躂舞,一條條白的腿在黑緞裹著的身子下麵彈著:——

得得得——得達!

又是黑和白的一堆!為什麼在她們的胸前給鑲上兩塊白的緞子,小腹那兒鑲上一塊白的緞子呢?跳著,斯拉夫的公主們;跳著,白的腿,白的胸脯兒和白的小腹;跳著,白的和黑的一堆⋯⋯白的和黑的一堆。全場的人全害了瘧疾。瘧疾的音樂啊,非洲的林莽裏是有毒蚊子的。

哈吧狗從扶梯那兒叫上來。玻璃門開啦,小姐在前麵,紳士在後麵。

“你瞧,彭洛夫班的獵舞!”

“真不錯!”紳士說。

舞客的對話:

“瞧,胡均益!胡均益來了。”

“站在門口的那個中年人嗎?”

“正是。”

“旁邊那個女的是誰呢?”

“黃黛茜嗎!噯,你這人怎麼的!黃黛茜也不認識。”

“黃黛茜那會不認識。這不是黃黛茜!”

“怎麼不是?誰說不是?我跟你賭!”

“黃黛茜沒這麼年青!這不是黃黛茜!”

“怎麼沒這麼年青,她還不過三十歲左右嗎!”

“那邊兒那個女的有三十歲嗎?二十歲還不到——”

“我不跟你爭。我說是黃黛茜,你說不是,我跟你賭一瓶葡萄汁。你再仔細瞧瞧。”

黃黛茜的臉正在笑著,在瑙瑪希拉式的短發下麵,眼隻有了一隻,眼角邊有了好多皺紋,卻巧妙地在黑眼皮和長眉尖中間隱沒啦。她有一隻高鼻子,把嘴旁的皺紋用陰影來遮了。可是那隻眼裏的憔悴味是即使笑也遮不住了的。

號角急促地吹著,半截白半截黑的斯拉夫公主們一個個的,從中間那片地板上,溜到白台布裏邊,一個個在穿晚禮服的男子中間溶化啦。一聲小銅鈸像玻璃盤子掉在地上似地,那最後一個斯拉夫公主便矮了半截,接著就不見了。

一陣拍手,屋頂要會給炸破了似的。

黃黛茜把哈吧狗兒往胡均益身上一扔,拍起手來,胡均益連忙把拍著的手接住了那隻狗,哈哈地笑著。

顧客的對話:

“行,我跟你賭!我說那女的不是黃黛茜——噯,慢著,我說黃黛茜沒那麼年輕,我說她已經快三十歲了。你說她是黃黛茜。你去問她,她要是沒到二十五歲的話,那就不是黃黛茜,你輸我一瓶葡萄汁。”

“她要是過了二十五歲的話呢?”

“我輸你一瓶。”

“行!說了不準翻悔,啊?”

“還用說嗎?快去!”

黃黛茜和胡均益坐在白台布旁邊,一個侍者正在她旁邊用白手巾包著酒瓶把橙黃色的酒倒到高腳杯裏。胡均益看著酒說:

“酒那麼紅的嘴唇啊!你嘴裏的酒是比酒還醉人的。”

“頑皮!”

“是一支歌譜裏的句子呢。”

哈,哈,哈!

“對不起,請問你現在是二十歲還是三十歲?”

黃黛茜回過腦袋來,卻見顧客甲立在她後邊兒。她不明白他是在跟誰講話,隻望著他。

“我說,請問你今年是二十歲還是三十歲?因為我和我的朋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