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個兒嗎?”
不作聲,拿起咖啡來喝了點兒。從喝咖啡的模樣兒看來她是對於生,沒有眷戀,也沒有厭棄的人。可是她的視線是疲倦的。
“在等誰呢?”
一邊掏出煙來,遞給她一枝。她接了煙,先不說話,點上了煙,抽了一口,把煙噴出來,噴滅了火柴,一邊折著火柴梗,一邊望著手裏的煙卷兒,慢慢兒的:
“等你那麼的一個男子哪。”
“你瞧著很寂寞的似的。”
“可不是嗎?我老是瞧著很寂寞的。”淡淡的笑了一笑,一下子那笑勁兒便沒了。
“為什麼呢?這裏不是有響的笑聲和太濃的酒嗎?”
她隻從煙裏邊望著他。
“還有太瘋狂的音樂呢!可是你為什麼瞧著也很寂寞的!”
他隻站了起來拉了她,向著那隻大喇叭,舞著。
舞著:這兒有那麼多的人,那麼煊亮的衣服,那麼香的威士忌,那麼可愛的娘兒們,那麼溫柔的旋律,誰的臉上都帶著笑勁兒,可是那笑勁兒像是硬堆上去的。
一個醉鬼猛的滑了一交,大夥兒哄的笑了起來。他剛爬起來,又是一交摔在地上。扯住了旁人的腿,抬起腦袋來問:
“我的鼻子在那兒?”
他的夥伴把他拉了起來,他還一個勁兒嚷鼻子。
他聽見她在懷裏笑。
“想不到今兒會碰到你的,找你那麼的姑娘找了好久了。”
“為什麼找我那麼的姑娘呢?”
“我愛憔悴的臉色,給許多人吻過的嘴唇,黑色的眼珠子,疲倦的神情⋯⋯”
“你到過很多的地方嗎?”
“有水的地方我全到過,那兒都有家。”
“也愛過許多女子了吧?”
“可是我在找著你那麼的一個姑娘哪。”
“所以你瞧著很寂寞的。”
“所以你也瞧著很寂寞的。”
他抱緊了點兒,她貼到他身上,便抬起腦袋來靜靜地瞧著他。他不懂她的眼光。那透明的眼光後邊兒藏著大海的秘密,二十年的流浪。可是他愛那種眼光,他愛他自家兒明白不了的東西。
回到桌子上,便隔著酒杯盡瞧著她。
“你住那兒?”
“你問他幹嗎!”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問他幹嗎!我的名字太多了。”
“為什麼全不肯告訴我?”
“過了今晚上我們還有會麵的日子嗎?知道有我這麼個人就得啦,何必一定要知道我是誰呢!”
我知道有這麼一天,
我會找到她,找到她;
我流浪夢裏的戀人。
他一仰脖子幹了一杯,心境也爽朗起來啦。真是可愛的姑娘啊。猛的有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夥計,瞧見我的鼻子沒有?”原來是那醉鬼。
“你的鼻子留在家裏了,沒帶出來。”酒還在脖子那兒,給他一下子拍得咳嗽起來了。
“家?家嗎?”猛的笑了起來,瞧著那姑娘,一伸手,把她的下巴頦兒一抬:“你猜我的家在那兒?”
她懶懶的把他的手拉開了。
“告訴你,我的家在我的鼻子裏邊,今兒我把鼻子留在家裏,忘了帶出來了。”
“獨自個兒嗎?”
不作聲,拿起咖啡來喝了點兒。從喝咖啡的模樣兒看來她是對於生,沒有眷戀,也沒有厭棄的人。可是她的視線是疲倦的。
“在等誰呢?”
一邊掏出煙來,遞給她一枝。她接了煙,先不說話,點上了煙,抽了一口,把煙噴出來,噴滅了火柴,一邊折著火柴梗,一邊望著手裏的煙卷兒,慢慢兒的:
“等你那麼的一個男子哪。”
“你瞧著很寂寞的似的。”
“可不是嗎?我老是瞧著很寂寞的。”淡淡的笑了一笑,一下子那笑勁兒便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