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花草樹木成蔭,自有一番沁人心脾的清新。孫羽嫣不作聲『色』地吸了一口氣,但感一股清涼從鼻孔魚貫而入一路小跑直達肺部,令人心曠神怡,周體同泰,好似被熨鬥熨燙過一般,平平展展。
新鮮空氣帶來的美好,瞬間抵消了珍珠言語中潛在的彎酸。孫羽嫣淡淡一笑,說:“珍珠,我隨時見你隨時都是忙著的,文櫻姐姐有你跟著,不知道省了多少心哩。今兒個天氣好,我尋思著不能老躲在屋裏辜負了這大好韶光,就想活動活動筋骨,跟司針四處走一走,冷不丁兒地就轉到這兒了,文櫻姐姐在院兒裏麼,你去喚她一聲兒,咱們姐們兒湊在一塊兒說會子話。”
珍珠曉得孫羽嫣是個喜歡清靜的人,她甚至在心裏悄悄地將孫羽嫣比作是庵堂裏的尼姑,除了敲木魚上心拿手,別的啥也不在話下,今兒個天氣是不錯,陽光明媚,但這樣的好日子多得是,往常也沒見孫羽嫣出來遛彎,今兒個不請自來,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隻不過她自持身份故意說得輕巧罷了。
珍珠在心裏打了好幾個轉轉,自認為是把孫羽嫣的花花腸子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畢竟尊卑有別,她任憑看得有多麼清楚多麼明白,也不敢出言道破,煞了孫羽嫣精心營造起來的風景。
孫羽嫣在誇讚她的時候,珍珠的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腦海裏驀然冒出了一個別扭的成語:粉飾太平。須臾,孫羽嫣把話題攀上了錢文櫻,珍珠不敢怠慢,連忙陪著笑說:“二少『奶』『奶』,你跟我們夫人真是心有靈犀。今天早晨一起床,夫人就說今兒個天氣好,想回娘家去轉一圈兒,順道兒也活動活動筋骨,我請示夫人要不要跟著伺候,夫人說就幾步路的光景,再者說她是回娘家攀親又不是去顯擺,還要擺個儀仗,她自個兒去就成。夫人回娘家去了,我估『摸』著也不能辜負了這麼好的日頭,就張羅大家夥兒把那些綿的單的鋪籠罩被搬出來見見日頭,可不巧的二少『奶』『奶』轉悠過來尋夫人擺龍門陣,又沒讓司針妹子提前過來知會一聲兒,讓夫人有個預備,竟是白跑一趟,實在是不好意思。二少『奶』『奶』,夫人不在,院子裏來了貴客,我就臨時當回家,快請屋裏坐,我這就給您煮茶去。”
孫羽嫣聽著珍珠放炮仗似的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臨了,淡淡一笑,說:“珍珠,文櫻姐姐不在院子裏,我也就不進屋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文櫻姐姐平素裏在跟前兒,你們也難得輕鬆自在。今兒個日頭好,你們也可借機消遣消遣,放鬆放鬆。我就不來攪局了,省得拘束了大家夥兒,明麵兒上把我當貴客心裏卻指不定怎麼消遣我呢,我可不討這個嫌兒。好了,你忙去吧,我和司針再到別處轉轉,你回頭跟文櫻姐姐說一聲就成了,讓姐姐得空兒就到我那裏去坐坐,我們姐們兒說說話,解解悶兒。”
珍珠聞言正中下懷,她雖然是個很能幹的丫鬟,四麵玲瓏八麵放光,但人家畢竟是堂堂正正的二少『奶』『奶』,地位不對等,這個接待工作就不好幹。孫羽嫣若是有意在院子裏逗留,就像她說得那般可能拘束了大家夥兒不說,萬一伺候不好也是個不小的事情,鬧不好還要受錢文櫻的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孫羽嫣主動撤退,自己正好借坡下驢,嘴上殷切地挽留著,腳步已經移動開來,隨著孫羽嫣亦步亦趨向院子外麵走去。
從錢文櫻的院子裏折出來,孫羽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心裏好似遭遇了海嘯,驚天動地,觸目驚心。昨天,錢文櫻親自動步到自己那裏來轉悠,嘴上說是串門散心,實則是來探聽趙誌文的虛實。你問得直接,我答得爽快,趙誌文委實不在自己的院子裏,後來,蘇三娘來了,說明趙誌文也不在她那兒,這事兒就蹺起來了。趙莊就這麼大個趙莊,劍門就這麼大個劍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趙誌文又是恁般一個有頭有麵的風雲人物,怎麼會忽然人間蒸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