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的空氣從洞開的窗戶裏湧進來,冬日寒風不甘寂寞的跟著往辦公室裏衝,一時間,辦公室裏的煙味就淡了許多。
不再那麼讓人無法忍受。
“嗯,我下班了,你看了有什麼看不懂或是有疑問的地方,電話聯係。”
溫涼接著說。
沈錚點頭:“去吧。”
“那就這樣吧,有事電話聯係。”溫涼也不拖遝,說著就要離開。
剛走到門邊,身後的男人,突然開腔道:“溫涼,你知道文心離職的事情了嗎?”
溫涼回過身來,如實道:“知道,下午的時候湊巧遇上了。”
沈錚的神色黯淡,有些難掩的愁緒在眉眼間若隱若現,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隻道:“沒事了,你走吧。”
沈錚沒事了,這下子換成溫涼想起了什麼一樣,她問起了艾森的情況:“沈隊,忽然想起來,多嘴問一句,艾森怎麼樣了?”
“恢複的很好,再過幾天就要出院了,三天左右吧。”沈錚回答著。
溫涼聽到沈錚的回答,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就和沈錚說了再見離開了。
關於艾森,她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想著,要再去看一看艾森。
剛開車離開警局,兜裏的電話就響了,溫涼拿出來接聽,按了擴音,放到腿上。
是顧寒時。
“下班了嗎?”
男人在屏幕那邊發問。
溫涼回答道:“嗯,剛離開局裏。”
“那寶寶,你有時間去接一下你兒子嗎?”顧寒時輕笑一聲,似是心情不錯。
接兒子?顧景年?
溫涼有些詫異,顧景年應該不用她接吧,哪怕是顧寒時不派司機去接,顧家老宅那邊也會派人去接的。
哪裏用的上她。
溫涼想不出個所以然,直接問道:“怎麼了嗎?沒人去接阿年嗎?”
“你去接和別人去接,不一樣。”顧寒時說著,便向溫涼解釋原因:“阿年在馬場和他小朋友學習馬術,剛剛他打電話來跟我抱怨,說是別的小朋友都是有媽媽陪的,就他沒有,他又怕打擾你工作,沒敢和你說,你如果過去接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溫涼一聽是這樣的情況,有些心疼,馬上就對顧景年多出了一些愧疚,根本就無從拒絕,於是問了地址,就調轉了車頭,去接顧景年去了。
顧寒時又在那邊和溫涼叮囑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將手機放下的時候,顧寒時嘴角的笑容還沒散去,頑固的霸占在嘴角的位置,昭告著他的主人心情極好。
唐現敲門進來的時候,看到顧寒時這般模樣,不用多想,就知道顧寒時剛才應該是和溫涼或者顧景年聯係過。
也隻有溫涼和顧景年,才能讓顧寒時露出這樣的表情,露出這樣的笑意。
唐現將手中的文件放到顧寒時的麵前,解釋了一下文件的詳細情況,報告了一下工作後,又開始根據顧寒時的意願製定行程表。
“下周三下午,金氏打造的現代化美術館開館,邀請您去當見證人,您是否要去?”
“推掉,安排其他更重要的工作。”顧寒時想都沒想的回答。
當見證人對他來說就像去婚禮現場當嘉賓一樣的興致,沒有什麼用處,隻是浪費時間罷了。
美術館方麵,應該三少比較感興趣,他一個俗人,沒有那麼多藝術細胞,接觸欣賞不了那些神聖殿堂藝術品。
唐現聽到顧寒時的話,將美術館見證人這項活動從行程中剔除,然後接著往下說:“暫時隻有那個美術館的行程需要確定,其他行程不變。”
顧寒時的行程表都是提前製定好的,在這過程中如果出現了新的行程,會加入他的行程表。
美術館的邀約是兩個小時前發來的,如果顧寒時要去,就要加進行程表,不去的話就保持原製定的行程表不變。
“今天晚上,有什麼事?”顧寒時正在看剛才唐現拿進來的合約書,隨口問道。
唐現無需翻看行程表,就可以說出來道:“有一個酒局,不是很重要,可以推掉。”
“那就推掉吧,我晚上會早點回家。”
顧寒時頭也不抬,已經提筆流暢的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遞給唐現。
唐現點頭稱是,接過文件,詢問顧寒時是否還有什麼事要差他去做。
“沒有了,你可以下班了。”顧寒時說著,視線掃到唐現脖子,看到唐現脖子處,還貼著紗布,便問道:“你脖子還沒好嗎?”
被問到脖子的傷口,唐現自發的伸手去碰了一下,才答到:“已經快好了。”
這般說著,唐現就禁不住想起這個傷口的成因來,周西拚了命咬著他脖子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他腦海裏出現了周西哭泣著的麵容,還有周西對他無法排解的恨意。
仿佛一瞬間,唐現想通了什麼,視線筆直的朝著顧寒時的方向看了過去,沒有過多的猶豫,他道:“顧總,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也許說出這件事後,他將麵臨無法想象的糟糕結果。
唐現這次也不想再逃避了,做錯了事情就是做錯了,就算他裝作若無其事,可心裏永遠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他難以釋懷。
不管要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什麼代價,都是他應得的,他不想再被地位和虛幻的財富蒙蔽自己的靈魂。
從一無所有走到現在,確實彌足珍貴。之前害怕失去,做出傷害周西,辜負顧寒時信任的錯誤決定,他該付出代價。
“你說。”顧寒時聽出唐現的認真,暫時放下了手中事情,看向唐現,示意他會認真聽他說。
唐現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終於道:“我曾違背了契約精神,暗中和公司裏您手下所管理的直屬下屬談過戀愛,違背了簽約條款上的那條不可與您的直係下屬談戀愛的條約。”
將藏在心中的這個秘密說出來後,唐現的心裏,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平靜。
他等待著顧寒時的答案,也準備好了平靜接受顧寒時的裁決,若是最後的結果是將他開除,他亦是可以接受。
事實就是他違背了契約和條款,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都是他應得的。
唐現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想他等了許久,隻等來顧寒時簡簡單單的幾個字。
“我知道。”顧寒時目光沉靜,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一直不拆穿不說出來,也隻是覺得沒必要。
至於那條不可以談戀愛的條約,存在即合理,顧寒時本來就是為了保證工作質量而製定,眼下也不會說是因為條約存在問題,所以他不計較唐現瞞著他所做的事情。
唐現短暫的吃驚之後,迅速接受了這個顧寒時早就知道他違反條約的事情。
是啊,顧寒時是什麼樣的人,唐現比誰都清楚,怎麼可能這麼久,顧寒時真的對他和周西之間的事情,一無所知。
也許就是因為唐現太清楚了解顧寒時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會產生一種幻覺,覺得他自己給顧寒時製造盲點,顧寒時就看不破。
到頭來卻發現,顧寒時哪裏是看不破,他不過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我不明白。”唐現苦笑了一下,接著往下說:“你是一個不會給別人第二次機會的人,也是一個不會容忍別人挑戰你的規則的人,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為什麼,不對我做出處置,還是一如既往,讓我呆在你身邊。”
唐現是真的看不懂,不明白顧寒時為什麼會這麼做。
顧寒時神情依然沒有過多的變化,隻是從煙盒中拿出一根煙點燃,抽了兩口,平靜的回答唐現道:“我沒有給你機會,是你給了你自己機會,我製定的那條禁止戀愛條約的根因,是為了讓我手下的人在工作時間,不影響工作質量。你顯然沒有影響,你出色的完成了我交給你的工作,我沒有理由因為一個我製定的規則,棄用一個對我來說具有他人無法取代的價值的員工。你錯了,我不是無法容忍別人挑戰我的規則,我是無法原諒弱者挑戰我的規則。規則既是我定的,我想怎麼玩這場規則遊戲,便怎麼玩,前提是,看對方配不配的上。你顯然沒有看清這一點。”
唐現微愣著聽完顧寒時的話,心中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說到底,他和顧寒時,終究是不在一個層麵上的人,就算他努力的朝著顧寒時的高度靠攏,想離顧寒時更近。
可顧寒時站在雲端,他終究是無法企及。
“顧總,受教了。”唐現頷首道,真心實意。
顧寒時夾著煙在煙灰缸上點了點煙灰,至始至終,都是那平靜的有些淡漠的聲線。
“唐現,你記住,強者是可以挑戰規則,甚至是篡改規則的,你早該悟透這一點,就不會對不起周西。你不能否認,從前的你,卑鄙自私,是個混蛋。”
提到周西,顧寒時是遺憾的,甚至夾雜著點點的愧對。
要不是因為他的那個條約,還有唐現的懦弱自私,周西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滿身傷痕,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隻是當時,顧寒時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知道了,悲劇已經造成了,再無更改後悔的可能。
顧寒時的話就像冬日裏的一桶冰水,對著唐現當頭澆下,唐現被淋周身冰冷,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全身無力。
此刻唐現才終於完完全全的確定,顧寒時是真的什麼都知道,知道他與周西的過去,更清楚他對周西所有的辜負和背棄。
一直以來,顧寒時不說,就是在等他,等他主動將所有的一切坦白,而當他坦白的那一刻,顧寒時就知道了,他已經有所改變。
唐現喉頭發緊,很是艱難,才得以尋回說話的力氣。
對顧寒時道:“對不起,顧總,對不起你,更愧對了周西。”
“你沒有對不起我,去和周西說吧,做你該做,用實質的行動,彌補曾經的過錯。”顧寒時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裏。
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不用多說什麼,顯然是在表示,他已經把該說的說完了,不再想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