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現自然明白顧寒時的意思,畢恭畢敬鞠了個躬,安靜的退出了顧寒時的辦公室。
另一邊,溫涼趕到馬場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等她在休息區找到顧景年的時候,偌大的休息區域,隻有顧景年和福伯坐在那裏,一老一小的背影有了孤獨。
溫涼趕緊走過去,靠近顧景年身後的時候,開口喚道:“阿年。媽咪來接你了。”
顧景年聽到身後溫涼的聲音,歡喜的轉過頭來,當即從沙發上跳下,蹦蹦跳跳的朝著溫涼跑過去。
“啊,媽咪,你來了。”顧景年站在溫涼的身前,驚呼著朝著溫涼伸出手,想要溫涼抱他。
溫涼當然明白,沒有猶豫就伸出手將顧景年抱了起來,很是抱歉道:“阿年,媽咪來晚了,真的對不起。”
“沒有,沒有。”顧景年使勁的搖頭,笑的像朵太陽花一樣,和溫涼說:“二哥說你會來接我的時候,我還不信呢。現在媽咪果然來了,二哥最棒了。”
在溫涼母子說話的時候。
沙發那邊的老人也站起身來,站姿筆直的朝著溫涼彎了彎腰,朝溫涼行禮。是年老的紳士,歲月沉澱下來的謙遜,氣質卓然也自成一格。
溫涼趕緊頷首示意,回應福伯的招呼。
“你傻啊,你想讓我來接你,怎麼不早點和我說,天氣這麼冷,都這麼晚了,你和福伯等多久了?”溫涼空出一隻手來替顧景年拉上外套的拉鏈,心疼的點了點顧景年被凍的有些發紅的鼻尖。
顧景年笑了,燦爛美好,像是一朵迎著陽光生長的太陽花,一笑便可抵擋擊退人心的黑暗,他笑著道:“媽咪的工作很重要啊,爸爸說,媽咪你們是城市和平安全的守護者,和超人叔叔一樣,都是超級英雄,我想媽咪,但也怕會給媽咪添麻煩,當然就不說了。”
小孩同他的小朋友們一起學習馬術已經有幾天了,這幾天裏,他的小朋友們,幾乎都是母親跟在身邊照顧,鼓勵愛護。
顧景年羨慕已久,憋到了今日才敢開腔向顧寒時訴苦,對於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來說,已經是實屬不易,而背後的原因,更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顧景年看著溫涼的神色,在他說出剛剛那些話,似是有些自責,他馬上接著說:“我等多久都沒有關係啊,媽咪,因為我知道媽咪一定會來,媽咪你可千萬別不開心呀。可是阿福爺爺非要跟我一起等,我都打電話讓他不用過來接我了,阿福爺爺還是來了,媽咪,快讓阿福爺爺回去吧,他最近有點小咳嗽,奶奶說,是因為阿福爺爺老了,身體不好了,我不想他這麼辛苦,他卻總是不聽我的。”
顧景年笑容逐漸消失,神色憂慮起來,看著福伯的方向,嘴撅的老高。
想來小孩應該是擔心老人的身體,老人卻總是以小孩為重,讓小孩頗為憂慮。
聽到最後,溫涼又向福伯頷首致謝,無聲的表達著自己心裏的感謝,這麼多年,顧景年身邊要不是有這麼一個真心寵愛的老人一直跟在身邊照顧,小孩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快樂幸福了。
福伯以禮節回應溫涼無聲的感謝,可打心裏,他是不需要任何的感謝的,顧景年從小在他身邊他照料下長大,私心裏,他已然把顧景年當成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孫子對待,
親人之間,是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感謝和解釋的,所有的付出都基於心甘情願上。
送福伯離開馬場後,溫涼帶著顧景年也要離開。
就在溫涼打開後備箱,準備給顧景年拿出少兒座椅安置在後座的時候,她身後響起一個沉靜低沉的男聲。
“阿涼,你來接阿年了嗎?”
溫涼拿東西的手一僵,心口都側漏了一拍,腦海中不斷有些畫麵湧出來不斷閃爍,很熟悉又很陌生,也許是因為年歲久遠,很多的記憶塵封已久,現在一下子湧上來,著實讓人吃不消。
肆意飛揚的少年時光,少年一身校服幹淨利落,簡單的校服白襯衫穿在身上妥帖又好看,站在光影之中,朝著溫涼伸出手,眉眼明明是在笑著的,可嘴邊卻故作嚴肅的責怪著:“阿涼,懶豬,怎麼叫都叫不起來,現在可好,我們上學要遲到了。”
“快過來,阿涼。”
“阿涼。”
“阿涼……”
曾經的時光裏,少年口中的聲聲阿涼貫穿了她整個年少時光,如今回望,不,溫涼已經不敢回望。
多是愛恨成了空,少年不再。
“傅止叔叔,你還沒走啊。”顧景年站在溫涼的身邊首先發出驚呼,往傅止的方向走了過去。
傅止站在那裏,等顧景年走到了身前,彎腰抱起了顧景年,穩穩當當的抱在懷裏的姿勢頗為熟悉。
看上去應該是沒少抱。
他抱著顧景年,淡笑著對顧景年道:“我正準備走,來提車就看到了你們。”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顧景年樂嗬嗬的笑著。
小孩根本就不懂大人之間錯雜的聯係和過往,他隻知道,傅止是顧寒時的好朋友好兄弟,傅止是一個對他很好的叔叔,一直以來,都對他寵愛有加,除了家裏的人,傅止是對他最好的人了。
至於顧寒時,傅止和溫涼之間的複雜的糾纏,顧景年不會懂,也無需懂。
按下心中的觸動後,溫涼轉過身來,看向傅止的眼睛裏已經無波無瀾,平靜且冷漠。
傅止望過來,便將這樣的溫涼看進了眼裏,喉頭一緊,心裏已顯出難受的端倪。
“阿涼。”傅止抱著顧景年走過來,站在溫涼的麵前叫她,想要說什麼,還沒來的及說出口。
溫涼冷冷道:“傅先生,你有事請說,但請放尊重點,畢竟不是那麼親近的關係,請你叫我溫涼,或者溫小姐就可以了,避免尷尬,我不是很喜歡傅先生剛才對我稱謂。”
若說傅止剛才隻是覺得難過,聽完溫涼這番話後,難過一詞已經無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一天竟會演變為連一個稱呼都忌諱莫深了,刻意疏離。
但形成如今的局麵,都是自食惡果,傅止怪不了任何人,是他親手將溫涼推入了地獄,葬送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和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回憶。
“好,以後我便不這麼叫了。”傅止苦澀的淡笑了一下,把懷中的顧景年放到了地上,筆直地凝望著溫涼的眼睛,淡淡道:“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想和你談一談。”
顧景年走回溫涼的身邊,抱著溫涼的腿,仰著頭看著溫涼,根本就不懂為什麼溫涼對傅止為什麼這麼凶,很不喜歡的樣子。
他小小的心裏,有些糾結,有點疑惑,覺得傅止明明很好啊,為什麼溫涼不喜歡呢。
“傅先生,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可以談的,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溫涼毫不猶豫的拒絕,她摸著顧景年的頭,聲線放柔了些,對顧景年輕聲道:“阿年,回車上去。”
顧景年乖巧的點點頭,對著傅止搖了搖手說:“傅止叔叔,再見,”
傅止苦笑著回應著顧景年,也招了招手。
“阿年,再見。”
和傅止道別後,顧景年就坐進了車後座。
溫涼將車後門關上,走到前門,手剛放到門把,身後傅止的聲音恰時響了起來。
“阿涼,我要結婚了。”
猶如驚雷炸響,溫涼的眼前一花,開門的手突然就沒了力氣,搭在上麵,別說開門,怕是把手移開的力氣都沒有。
傅止要結婚了。
他也要結婚了。
溫涼的記憶忽然開始急速的倒退,她掉進浮沉的時光裏,回到了一個陽光溫暖的下午,傅止站在庭院了,白色襯衫黑色長褲白色的單鞋,身後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包,身上明朗的少年氣息,太陽的光輝落在他身上,浮沉的光景之中,年少的傅止美好的不像樣子。
溫涼在樓上往下看,臉色著急,手背在頭後麵梳理頭發,嘴裏叼著一根黑色的橡皮筋,等到她好不容易將頭發紮好,看了看腕表,更加著急,對著傅止喊著:“阿止,你等等我,我現在下去。”
然後,傅止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剛剛站在二樓往下看的溫涼已經消失,不一會,就從打開的大門,朝著他奔跑過來。
陽光在她的身上跳動,身後的長馬尾隨著她跑動的身體不安分的跳動,合身的校服襯托出女孩曼妙的身材,她跑過來,在他的麵前站定,苦著一張臉,一邊抱歉一邊道:“對不起,我定了鬧鍾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起不來,我們不會又要遲到了吧。”
這時候的溫涼是富賈溫家的小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天真爛漫,單純無暇,像一塊四麵剔透的鑽石,昂貴到常人連看上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根本就不懂什麼是人間疾苦,困頓艱難。
正當年少,日常最擔心的事,隻有上課遲到,喜歡的小東西買不到,吃甜食會不會發胖等,稱不上煩惱的的事情。
這時候的溫涼愛賴床,愛撒嬌,笑起來像個小太陽一樣,會使人覺得溫暖,又會使人害怕其灼熱的溫度,不敢靠近。
美好的東西,總是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相形見絀,曾經的溫涼就是那樣的存在,她讓她身邊的人,想靠近,又伸出卑怯,不敢伸出手。
譬如顧寒時,當時的他,也是眾多不敢伸出手中的一個。
“沒事,時間還來的及。”傅止笑意溫柔,摸了摸少女的頭。
後者躲開了傅止的手,一臉的緊張,雙手虛空的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認真的道:“你別動,我好不容易梳好的,別弄亂了呀。”
傅止笑意更加的溫柔,嘴上應和著:“是是是,好了,我們走吧,車在等著了。”
溫涼在確定自己的發型沒有遭到破壞後,才放下了手,終於露出了清晨的第一個笑容,跟在傅止的身後往外麵走。
“啊。”溫涼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在傅止回頭疑惑的眼神中,她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萬分懊悔狀:“怎麼辦,我好像沒有帶書包。”
傅止看著溫涼,無奈的笑了笑,不知拿其怎麼辦才好,提起手來晃了晃,寵溺的意思分外的明顯。
“我早就幫你拿了呀,你沒看到嗎?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