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1 / 3)

聽著溫涼的話,沈錚摸索著從口袋中掏出了煙來,又想起自己身在的環境,默默的又放了回去。

他看向溫涼,疲倦至極的神態,沉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鄭潔也明白,她已經以長期存在家暴行為的罪行進行自首,判決書還沒有下來。判決下來,判了多久,她會在戒毒完成後,直接轉到監獄服刑。”

溫涼聽罷沈錚的話,沒再接話。這是鄭潔應得的結局,她不同情鄭潔,甚至為這樣的結果欣慰。可她心疼艾森。

不短的沉默之後,溫涼斟酌著開口道:“如果鄭潔進去了,沈隊,艾森,你打算怎麼辦?”

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溫涼知道,沈錚和艾森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責任關係,隻要沈錚不願意,完全無需擔起照顧艾森的責任。

沈錚也不糊塗,先前她還提醒過沈錚,相信這一點,沈錚也早就心裏有數。

“你放心,鄭潔出事了,艾森無依無靠,不管有沒有那層血緣的關係,我都不會不管他,他已經開口叫過我爸爸了,這輩子,我都是他父親,會對他的一生負責。”沈錚正色道。

有擔當有責任,做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是他一直以來的活法,他打算這麼過一輩子。

關於艾森,沈錚自然是清楚的,甚至於仔細想想,鄭潔突然發瘋,重傷艾森,他都覺得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是因為在鄭潔傷害艾森的前一天的早上,沈錚向她提出了重做親子鑒定的請求,還有追問了文心的那件事情,他們兩人發生了爭吵,激烈到似乎要拔刀相向。

也就是在第二天的深夜,淩晨三四點,鄭潔尋來,身上有斑駁的血跡,和他說出了她將艾森打傷,送進了醫院的事實。

鄭潔找來時,艾森的傷口已經處理好,躺在醫院的病房裏昏迷。

沈錚不可置信會發生這種悲劇,心底也落了個影,覺得造成這個悲劇,他真的起到了一定的刺激作用。

該是他把鄭潔逼的太緊了,讓她發瘋。如果他換一種方式,是否結局就會有所改變,艾森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無生氣的躺在病房裏,身體上心靈上都受到了沉重至極的打擊。

沈錚長歎一口氣,主動道:“溫涼,昨夜過的挺艱難的,很漫長。”

“鄭潔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說她很愛艾森,在國外的時候,忍受長期家暴的對象是她和艾森,在那個男人不留餘地的拳打腳踢下,她總是拚了命護艾森周全,盡量讓他少受到傷害,哪怕因為這樣,她被那個男人屢次打進了醫院,斷手斷腳,看到艾森好好的,她都開心。”沈錚響起昨夜淩晨,也是在這長廊之中,燈線昏暗,鄭潔頹敗的坐在地板上,向她說起那些對於她來說不堪回首的過往。

往日嬌美的女人,在這個淩晨像一朵開敗了的花,仿佛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她懊悔自責,辱罵自己甚至用一種用頭重重的撞上牆壁,企圖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減輕她心中的痛苦。

活脫脫像一個患了失心瘋的瘋子。

沈錚坐在長椅上,垂著頭,接著說道:“她說異國他鄉,那個男人就像是一個魔鬼,她根本就逃不了,身心上的折磨壓得她喘不過氣,在那些黑暗的不見希望的日子裏,艾森是她唯一的盼頭。直到後來,她終於找到了機會,舉報了那個男人販毒吸毒,把男人送進了監獄。自由,她說那個男人消失後,她第一次看到了自由,接著她迅速的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應聘了國內的工作,帶著艾森用最短的時間回了國。”

溫涼安靜的聽著,沒有打斷,她深知這個故事遠不會這樣就結束。

“鄭潔想重新生活,她拉著我,重複了不下十次這樣的話,她說想重新開始,好好生活。可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那幾年裏,男人為了控製她,讓她染上了嚴重的毒癮,她根本就戒不掉擺脫不了。她沒有安全感,總是覺得那個男人會突然出現,會殺了她。她想尋求幫助,想找一個人陪她,可她說,她已經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沒有勇氣嚐試,拒絕嚐試又被恐懼折磨。在這種精神壓力下,她想到了我。她說想到我的時候,那種因為曾在一起生活過,莫名的信任,於她而言,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是最後一絲好好活下去的希望。”沈錚說道這裏,把頭垂的更低了,雙手抱頭。

溫涼看不到沈錚的表情,靠在牆上,看向沈錚,稍稍有點體會的到,沈錚此時心緒的複雜和掙紮。

沈錚和鄭潔的曾經,不堪回首,讓人唏噓。鄭潔最後能想到的救兵,居然隻剩下了沈錚。

而沈錚,卻不願,也不能,辦不到,再救她於水火。

“後來的事情,不用說太多,你也大抵了解了。鄭潔設計,謊稱艾森是我的兒子,企圖用艾森重新連接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拒絕之後,她遷怒文心,設計陷害文心。”沈錚頓了一下,終於是抬起了頭,往後靠,頭抵在身後牆上,目光空洞,神色疲憊不堪,接著道:“她說就算是拙劣,有些天方夜譚的算計,最後文心確實和我分開了,有這個結果就可以了。她可以慢慢來,卻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被毒品折磨得神智不清。她說怎麼就,這麼快,就要麵對一切,結束一切了呢。”

鄭潔用艾森把文心逼上了絕路,要挾沈錚和文心的母親,若是文心不離開沈錚,她就會以綁架罪和傷害罪,把文心告上法庭,決絕且不留餘地。

為了保護文心,文心的母親選擇了退縮,結果就是沈錚和文心分開。

說到底,文心的母親也是在一次騷動中才知道了文心和沈錚之間的關係,而這種關係,她打從心底,就不接受,怕是就算沒有鄭潔這一出,文心的母親,也不會放任文心和沈錚在一起。

因此,鄭潔的計劃還算成功。

這就是鄭潔可笑又可憐的地方,她以為隻要沒了文心,她和沈錚之間就沒了阻礙,沈錚總會放下過去,重新和她在一起。

可過去多沉重啊,別說沈錚這輩子都無法介懷難以忘記,就說沈錚保持了最後的善意,沒有再對鄭潔表現出心底的恨意,都是對鄭潔最大的寬容了。

偏偏鄭潔自己活得卑鄙,還要以這種卑鄙渡人,落得這麼個下場,說是活該二字,也不為過。

沈錚安靜了下來,許久都沒再往下說,腦海中回想著鄭潔最後說的話。

“沈錚,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永遠記得我第一次吸毒之後,打了艾森 ,清醒過來後,我有多麼的後悔自責,心裏多麼受折磨。但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每次毒癮發作的時候都會想起艾森的父親,我看著艾森……我……一次一次的重複著這樣的罪惡,一次一次的為自己找借口,以至於到現在,我都麻木了,心中的罪惡感沒有變重,反而變的理所當然起來,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我不想再這樣了,也無顏再見艾森了……”

長期生活在暴力肆孽的環境裏,鄭潔的心理變的有多麼的扭曲,沈錚已經不得而知。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悲劇。

但聯想到鄭潔以前的所作所為,歸根到因果上,無非就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在這場因果中,最可憐最無辜的當屬艾森,卻也是很多事情,來不及彌補了。

離開醫院的時候,已是中午,寒冬的尾巴,天氣有回暖的跡象。

溫涼尋了一個地方,在醫院外麵的庭院角落裏,點燃了從沈錚那裏討來的煙,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

她的思緒有些亂,細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口袋中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她的煙才抽過半,她單手夾著,右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數字。

接通了。

“那孩子沒事吧?”男人低沉的嗓音充滿磁性。

他向來消息靈通,無所不知。溫涼沒有半點的詫異,和對方說了一下艾森的情況。

男人聽罷,三言兩語帶過,回到了正題道:“你準備一下,最多十天內,你就可以回來找我喝朗姆酒了。”

十天內。

溫涼拿煙的手一頓,一瞬的不受力,拿煙便從她的指尖掉落了下去,落在地上,彈起了許些煙草的火花。

她有些迷茫地低頭去看,神情淡然的抬腳把其踩滅,然後,施施然地蹲下身子,把煙蒂撿了起來,捏在指尖。

“你不開心。”男人的聲音又傳來。

是肯定句。

溫涼聽著,輕笑了一下,淡淡道:“沒有吧,隻是想著這十天,所有的事情都會結束,不免生出了些感慨。”

“感慨什麼?顧氏的結局,還是你和顧寒時的結局?”

男人的聲音變的有些冷了,說話間透著一股子攝人的冷硬。

不過溫涼似乎沒有因為男人突然變化的態度,對她的心情產生什麼影響,她的表情依舊是淡然的,視線落在前方,淡然的開口:“都有。”

溫涼說罷,兩人便是一陣僵持的安靜,短時間內,誰都沒有再開口,溫涼卻沒有一絲從耳邊拿下手機,結束這通電話的意思。

過了有一會,男人才終於笑著打破了沉默,語氣已沒了先前的冷意,仿若很是開懷,朗聲道:“你倒是誠實,也不怕我鬧情緒。”

溫涼聽著男人的笑聲和男人的話,也清淺的露出一個笑容來,垂下眼瞼,回道:“我若不誠實,你該真的和我鬧情緒了。”

他們兩個人,在相伴而行的那段黯淡的日子裏,早就成了彼此最了解彼此的人。

誰人都道離先生高深莫測,可無人明白,離先生早就向溫涼袒露了所有的底牌。

兩人又說了會話,有用的沒用的,都談。

最後,臨掛電話前,溫涼握著手機,留了一句就要掛斷電話的男人,她說:“阿離,等等。”

男人聲音依舊磁性十足,也透出自持的溫柔來,道:“怎麼了?”

溫涼安靜了幾瞬,緩緩問道:“我回去的時候,朗姆酒會是熱的嗎?”

“當然會。”男人篤定說,笑了笑:“你需要的話,我的心,也會是熱的。”

電話終於掛斷,溫涼收起手機,走到垃圾桶邊,把手中的煙蒂扔掉。

從醫院離開,她並沒有回局裏,而是坐上出租車,饒了遠路,去了城南的一家咖啡館。

她到達咖啡館的時候,已經有人在裏麵等著她了。

咖啡館裏麵角落的位置,一個西裝革履,帶著金絲眼鏡,看上去很是精明的中年男人在溫涼進入咖啡光的第一時間站起身來,朝其招手:“溫小姐,請過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