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2 / 3)

溫涼沒說話,腳步換了方向走向了那個中年男人所在的卡座。

走到卡座時,溫涼連最基本的禮貌寒暄都省了去,直接落座。

中年男人也不介意,笑容恰好,坐下來伸出手道:“溫小姐,您好,我是傅先生的律師,我姓趙。很感謝您百忙之中能抽空來見我一麵,不勝榮幸。”

溫涼並沒有因為男人的禮遇,態度變的好一分,她權當是沒看到男人伸過來的手,單刀直入道:“趙先生,想來你找我,也不是為了說這些客套話和寒暄,有什麼事情,我們不妨直說。”

趙捷也沒有因為溫涼的態度有什麼不快,他依舊掛著客氣的微笑,淡定的收回了手,一邊打開身邊的文件袋,一邊道:“溫小姐真是個爽快人。您匆匆趕來,先喝口咖啡吧,我按照傅先生的指示,先給您點點好了,希望和你的口味。”

溫涼順著趙捷的話往身前的桌麵看,果然看到了已經點好放在桌麵上,正冒著熱氣的黑咖啡。她沒有拒絕,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

隻一口,她含著嘴裏的剩下的咖啡,不上不下,皺緊了眉頭。

太甜了,恐是加了三杯糖漿。

溫涼有些艱難的咽下,把咖啡放回桌麵的時候,手不自然的停滯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副很久很久以前,已經模糊的畫麵。

那是許多年前,她第一次喝咖啡。是在她上高二的第一個學期,和傅止一起在咖啡館複習功課,準備期末考的時候。

期末考就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平時無所事事,臨時抱佛腳的學生數不勝數。傅止大學放假早,回來輔助溫涼功課,拉著溫涼本欲在學校圖書館或者自習室複習的,豈料無論是圖書館還是自習室,都人滿為患。

沒有更好的去處,回家去,溫涼隻會是撒嬌耍賴,無法無天。傅止隻好尋了一個安靜的咖啡館,帶溫涼複習。

可是溫涼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複習上,這期末複習還是傅止怕她考太差,惹溫父生氣,威逼利誘,連哄帶騙,才哄的她答應下來的。

正因如此,整個複習的期間,溫涼都心不在焉,插科打諢,一會一個心思,為了偷懶休息,居然主動點了她甚是不喜的咖啡,說是中場休息,喝點東西。

溫涼不喜歡咖啡,她怕苦,所以在此之前,她從沒有嚐試過,要去喝咖啡。她總說咖啡看起來就像中藥,喝起來指定更像中藥,她才不會傻到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喝咖啡這種東西。

也是因為這咖啡館實在是正宗實誠,沒有其他的飲料賣,她沒有選擇,才迫不得己選擇了嚐試一次咖啡的味道。

生平第一次,溫涼一口都咽不下,苦著一張臉將喝入口的咖啡吐進了垃圾桶,像坐在自己對麵的傅止訴苦:“這什麼味道啊,果然比中藥還可怕。”

傅止失笑,眉眼間藏著能膩死人的溫柔,他拿起手邊的糖漿給溫涼看,說道:“那是因為你忘了放糖。”

溫涼臉皮薄,耳根子當即就熱了,從傅止手中搶過糖漿,嘟囔著:“我知道。你不許取笑我。”然後,打開糖漿,倒進了咖啡裏,攪拌了幾下。

再喝一口,還是苦,她勉強咽下,皺著張小臉看傅止,道:“怎麼還這麼苦啊。”

“那加兩份。”傅止無限縱容,又打開一個糖漿遞給溫涼。

溫涼沒有異議地加入了自己的咖啡裏,喝了兩口,她又說苦,沒辦法,傅止隻好一邊說著:“再加糖咖啡就沒有了咖啡本來的味道了,太甜味道更不好呀,你不覺得嗎?”

又一邊甘之若飴的打開一個糖漿遞給溫涼。

溫涼笑著,露出右頰處那淺淺的梨渦,將第三份糖漿加入自己的咖啡裏,喝了一口,搖著頭,得意洋洋道:“我才不覺得呢,這樣的咖啡最好喝了,我以後,喝咖啡都要放三杯糖漿。”

記憶中的傅止似乎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揉亂了她的頭發。

溫涼從記憶中回神,口腔裏甜膩的味道有些怪,她的心有些難受。

其實,現在想想,溫涼喝過的加了三杯糖漿的咖啡,也就唯有那次記憶中的一次,有且僅有的一次。

而如今,這是第二次。

當年生活平靜,幸福美滿的時候,她是不喜歡喝,那次之後,直到和傅止分開,她都沒有再喝過咖啡了。

後來,兵荒馬亂,異國他鄉艱苦生活,她為了工作為了掙錢,讓自己的母親和自己活下。她開始在每個睜不開眼睛的夜裏,一杯一杯的給自己灌廉價的苦咖啡,為了達到效果,保持清醒,她的咖啡裏從未加過糖。

到現在,她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已經成了一種戒不去的習慣了。

如今,再喝到這種加了三倍糖漿的咖啡,她說不出自己此刻心裏的感受,更不懂,傅止突如其來的給其回憶過去的契機,想的又是什麼。

上次馬場一別,他們至今都沒有任何聯係,溫涼謹記,傅止要結婚了,要離開這裏,去國外生活。

直到後來,溫涼才明白,這杯三杯糖漿的咖啡,是傅止對她的告別的深沉的愛意。

他用一杯三杯糖漿的咖啡,向溫涼傳達,如果時間重來一次,他一定會用盡全力守候住溫涼三杯糖漿的幸福,給她遮風擋雨,保她一生無憂。

不會親手毀滅她的所有,讓她經受風雨和痛苦,漂泊孤苦,還讓他們之間變成了這樣。

溫涼也是在一個溫暖的午後,不經意想起,想通了這些。而那時候,傅止已經銷聲匿跡了很久,仿佛從這個世界蒸發消失了一般,一點痕跡都沒有,溫涼更是不知道他的半點消息。

那個午後,溫涼真正的釋懷放下了對傅止的滿腔恨意,心中真的做到了一別兩寬的心安。

“溫小姐?”趙捷帶著疑惑的聲音輕喚一聲。

因為他看見溫涼保持著放咖啡的動作已經有一會,似是在想什麼出了神。

溫涼在趙捷的聲音中回過神來,手像是觸電一般的收回來,一向清淡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別樣的複雜,道:“你說。”

“是,溫小姐,您請先看一下這份文件。看文件的同時,我會和你解釋一下文件的內容,還有傅先生的交代。”趙捷也是一個簡練的人,一點都不含糊。

律師當的久了,都成精了。

溫涼看著趙捷遞過來的文件,遲疑著,沒有即刻伸手去接。

趙捷也不催,非常有耐心,等著溫涼。

“文件我不看了,有什麼事情,我們直說吧。”溫涼覺得趙捷手上的文件像個燙手的山芋,貿然接下,恐會灼傷自己。

趙捷依舊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看上去頗為溫文儒雅,實則冷靜疏離,他淡定地向溫涼解釋道:“溫小姐,我覺得還是對著文件,說的更清楚,你覺得呢?”

溫涼看向趙捷,終是伸手接下了文件。

接下來的時間,趙捷都是在對著文件,向溫涼講解傅止名下所擁有的財產,包括股份,賬戶存款,土地,房子,車等等的,有形資產和無形資產。

說道最後,趙捷簡短的總結道:“溫小姐,現在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了。”

趙捷話音落下,溫涼翻閱文件的手,正好翻到了最後一頁,將最後幾個字收進眼中,把文件合上,放回了桌麵上。

這是一份足以讓天下人都為之心動的財富,幾乎讓所有人都夢寐以求,希望被這個驚天大餡餅當頭砸中。

溫涼這時候才明白,傅止在馬場所說的,要把一切都還給她,是真的。

傅止瘋了。

放下文件的同時,溫涼的腦海中出現了這幾個字的定論。

“溫小姐,傅先生全權委托我處理這份協議,所有的一切,我都處理好了,你隻需要簽個字,這些東西就都會屬於你。”趙捷的聲音無波無瀾,平靜無波,恪盡職守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溫涼的臉上染上慍怒,怒視趙捷道:“傅止瘋了嗎?他在哪裏?我要見他。”

“對不起,溫小姐,這件事情,恕我沒有辦法幫你。三天前,傅先生已經出國了,目的地做了嚴密的保密工作,如今,估計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找的到他,我自然,也不能。”趙捷不為所動,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平靜的可怕。

傅止離開了,且不知蹤跡?

溫涼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的捏緊,想起傅止說要出國結婚的事情來,她的手又逐漸鬆開。

臉色已然恢複到往日的平靜,她清淺的笑了一下,道:“趙先生,突然間,一個這麼大的誘惑擺在我麵前,我心裏實在惶恐,深知誘惑越大,所需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我該是承受不來的。這餡餅,我就不啃了,怕噎死。”

傅止做這一切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溫涼心中沒有一點切實的猜測,歸咎到底,這財產,她是不願受的。

盡管她也曾想過讓傅止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慘淡一生落寞收場。

卻絕非是用這一種方式。

傅止這一出打的溫涼措手不及,亂了一盤棋。他從這場戰場退場的方式,讓溫涼始料不及,她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這種感覺很糟糕,溫涼迫切的想見到傅止。

“明白了。”趙捷沒有一句勸說溫涼的打算,伸手拿回溫涼放在桌麵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回公文包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意味不明的對溫涼說:“溫小姐拒絕了這一份文件,那我可以準備下一份文件了。”

“你什麼意思?”溫涼敏感的察覺到趙捷話中有話,心口不自覺的一縮,生出了一種不安來。

趙捷絲毫沒有隱瞞的打算,溫涼一問,他便當即坦白道:“我為傅先生辦事,總是要尊傅先生的意願,辦好事情。你說是吧,溫小姐。”

“傅先生早先就說了,如果溫小姐不滿意這份文件,他讓我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辦成事情。明天我會去申請傅先生死亡的公正,等公正下來,溫小姐就會成為傅先生所有遺產的唯一繼承人。”

趙捷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字字都說的清清楚楚,就好像是怕溫涼聽不清一般。

從趙捷口中說出的死亡公正四個字落到溫涼的耳朵裏,她臉色驟變,目光淩厲的射向了趙捷,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瘋了嗎?你要讓一個活的好好的人去死,抹去他存活的痕跡,把他從這個世界人的腦海中抹去嗎?。”

“這是傅先生的意思。”趙捷平靜的有些冷漠,神色沒有一絲的變化,一派雲淡風輕。

溫涼咬牙切齒,抱著雙臂,典型的一種尋求安全感的防衛狀態,她冷聲道:“瘋子。都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