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旨句是“一語為千萬語所托命,是為筆頭上擔得千鈞”(劉熙載語),其對全篇題旨的統率作用極為重要。如上所述,如果把“鍾鼓饌玉”這兩句詩理解為主旨句,那由此我們所見到的就會是一個嗜酒如命的李白,一個隻會貪圖享受的李白,一個除了酒什麼也不顧的李白,一個對生活持消極、頹廢態度的李白,就是一個如王安石所批評的“其識汙下”(指世界觀庸俗——筆者注)(施蟄存語)之人。這樣的李白有什麼可愛之處呢?又有什麼值得學生仰慕之處呢?退一步說,這首詩歌的教學價值體現在哪裏呢?
從詩題看,《將進酒》本是樂府鼓吹曲辭中漢鐃歌,其“歌辭原文,因為聲辭雜寫,故不能了解其意義。隻有第一句是‘將進酒’,後世文人擬作,都是吟詠飲酒之事”(施蟄存語),李白借用樂府古題,而“歌其宴飲之樂”(裴斐、劉善良,《李白資料彙編》),“所以一作《惜空酒樽》”(喻守真,《唐詩三百首詳析》)。“題目意繹即‘勸酒歌’,故古詞有‘將進酒,乘大白’雲。”(虞世南,《唐詩鑒賞辭典》)這些解釋誠然不謬。但我們的認識不能僅僅停留在這樣的層麵上,明代的胡震亨對此這樣認為:“太白於樂府最深,古題無一弗擬,或用其本意,或翻案另出新意,合而若離,離而實合,曲盡擬古之妙。”(《唐音癸簽》)這是非常高妙的見解。如果把“鍾鼓饌玉”這兩句詩理解為主旨句,我們就不能領悟李白“出新意如化工生物於枯根,朽卉而發鮮葩”(裴斐、劉善良,《李白資料彙編》)的藝術匠心,也就不能把握其“填之以申己意”(蕭士贇,《分類補注李太白詩》)的寫作意圖。
作為詩眼的主旨句是詩歌的“通體之眼”,“乃神光所聚”,詩的“前前後後無不待眼光照映”(劉熙載語)。這樣的“照映”就是詩歌所抒發的感情,一旦舍此,我們就不能認識主旨句“開闔變化,一動萬隨”(劉熙載語)的重要作用。李白寫這首詩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借古題抒發自己的情懷”(程鬱綴,《唐詩宋詞》),他所要“申”的又是何意?“與爾同銷萬古愁”正是對其的正麵回答。基於這樣的認識,我們認為該詩的最後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才是真正的主旨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