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正如前人所評價的:本文“一路俱是記遊,按之卻俱是論學”(吳楚材、吳調侯,《古文觀止》)。所以“論學”是貫穿全文始終的。如記述遊華山洞的經過時,先寫前洞平坦,再寫後洞幽深、昏暗、寒氣襲人。不僅對前後洞的不同景色進行了簡明扼要的比較,而且對遊覽的情況也進行了認真的觀察,並有了自己的發現:前者遊人多,後者遊人少。其實做學問也是這樣,人們喜歡一窩蜂、趕時髦,揀容易出成果的做。“入之愈深,其進愈難,而其見愈奇”則告訴我們,遊玩的路越來越難行,而景色卻越來越奇特,這也很有點像做學問、搞研究,“無限風光在險峰”。再如文中敘述了“有怠而欲出者”,而作者“遂與之俱出”,最後寫出洞之後悔恨沒有能夠極盡遊覽之樂。這與做學問的過程非常類似,有人在做學問時有一點困難就退縮了,到最後一事無成,乃至抱恨終生。作者把探幽尋勝的過程與學者做學問進行對應,入之愈深,則所獲越多也益精,隻有不屈不撓地深入探索,才能登堂入室,得以享受觀賞“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的快樂,到達學問的至高境界。
不難看出,在集中記遊時,作者是時刻不忘以遊山來暗喻治學的,為此他對所記遊的內容進行了精心的選擇,剔除了與治學沒有什麼關聯的景物以及遊山經曆中的相關事情,可以說“沒有多餘的話,沒有多餘的字眼”(葉聖陶,《文章例話》),巧妙安排卻又不露痕跡,充分顯示了構思的高超匠心。
二、論學以遊山為喻
有了遊山的具體經曆和切身體會,抒發自己對治學的感慨也就顯得水到渠成了。作者由遊山自然想到了古代的學者觀察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能得到一些東西,並得出那完全是他們苦心探索、務求深入的結果的認識。並使讀者自然聯想到一般人,在做某項工作或者從事某種事業的時候,隻想或隻能走平坦的道路,隻在近處盤桓,像遊山的人大都隻在前洞看看一樣。他們不願或不能走到艱險和深遠的地方去,可是世間的“奇偉、瑰怪、非常之觀”總是在“險遠”的、人跡罕至的地方,所以,他們總是不能享受到成功的喜悅。
沿著這樣的思路,王安石回答了學者治學時經常碰到的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做學問要想“有得”,需要哪些條件呢?非常巧妙的是,王安石沒有離開遊山而空洞、抽象地談什麼大道理,而是處處緊扣遊山時的種種情形,把遊山與治學緊密結合起來。在他看來,首先要“有誌”,也就是有自己的願望或理想,因為“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有夢想才會有未來,沒有願望或理想是不可能到達的。要想成為有成就的學者,必須有遠大的誌向和明確的目標,然後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而去努力奮鬥。“重要的不是成功,而是奮鬥。”(赫伯特語)奮鬥的意義遠大於成功。其次,還要能夠“不隨以止”,也就是不輕易放棄自己的努力,不輕言失敗。在遇到艱難與險阻時,能夠有攻堅克難的勇氣和必勝的信心,不畏艱險,勇往直前。再次,還要有“力”,也就是要有必備的物質條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做學問、搞研究是要有一定物質條件的,沒有物質條件作基礎,學問不可能做下去,也不可能做得好。這樣的見解即使放在今天,也非常具有指導意義。即以現代科技發展為例,如果僅有遠大的理想、目標和堅強的意誌是不夠的,因為科學技術事業,除了自我的願望和精神外,還必須有一些必備的客觀條件。比如一定的經濟實力、科學技術力量、物質與人文環境條件,以及來自不同領域的多方力量同心協力等。做學問、搞研究是要尊重客觀規律的,如果不能實事求是,不知道量力而行,而是一味盲目與蠻幹,那勢必要招致失敗,甚至要受到懲罰。
在這三個條件中,王安石認為“盡吾誌”,為實現自己的願望作最大的努力最為重要。這是因為,“然力足以至焉,於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誌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由於某種客觀原因,有些奮鬥者雖曆盡艱難困苦卻與成功無緣,或者因為各種原因沒能看到成功,但他們的奮鬥為後繼者開辟了道路,提供了寶貴的經驗教訓,這樣的奮鬥仍具有重大的意義。人們總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而獲得成功,但往往事與願違,盡了力不能獲得成功的事屢見不鮮。如果隻是因為盡了力卻不能成功而一蹶不振,那怎能獲得成功?所以,失敗了並不要緊,隻要你認為在這條路上盡了力,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隻要生命不止,就奮鬥不息;隻要沒有成功,就繼續努力,就算最終與成功失之交臂,也是沒有什麼遺憾的,因為“盡誌可以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