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為什麼要這麼表明——《沙漠裏的奇怪現象》辨讀(2 / 2)

查閱《竺可楨文集》和《竺可楨全集》可知,對沙漠的考察、治理等是竺可楨在1959年到1961年所思所行的主題,所以他寫的與沙漠有關的一些文章也就集中於這一時期,分別是:《改造沙漠是我們的曆史任務》《對於今後黃土高原幹旱和半幹旱地區水土保持工作的幾點感想》《變沙漠為綠洲》《在治沙工作彙報會上的講話》《改造沙漠必須算好水賬》《向沙漠進軍》《沙漠裏的奇怪現象》。

《沙漠裏的奇怪現象》原本不是單獨成篇的,是《變沙漠為綠洲》中的一小部分。原文是“1960年為少年兒童撰寫的一篇通俗文章”(《竺可楨文集》),沒有正式發表,後來作者從中節選了一些內容以“沙漠裏的奇怪現象”為題發表於1961年2月19日《人民日報》第6版“知識小品”欄目。

《變沙漠為綠洲》是作者為了響應當時黨和國家領導人“向地球進軍”的號召而寫的(其科學性有曆史和現實局限性)。原文由三個部分組成:(1)向地球進軍;(2)曆史的教訓;(3)征服沙漠的道路。《沙漠裏的奇怪現象》就節選自第三部分。從文章內容看,作者所表達的主要意思是我們要“變沙漠為綠洲”,就要“向沙漠進軍”“征服沙漠”。作者客觀而全麵地分析了“征服沙漠”所麵臨的困難,仔細梳理了“征服沙漠”的經驗和教訓,非常係統地提出了“征服沙漠”的方式方法,熱情洋溢地展望了“征服沙漠”的美好前景。在“征服沙漠的道路”這一部分中作者這樣說:

人類知道了沙的進攻方式以後,就可以設計應付的方法,……對遊擊式的沙粒突擊,人類就用防護林帶保護農田。……對付沙漠的陣地戰,即沙丘的進攻,應付的方法比較複雜。……對於流動沙丘卻必須設法堅守陣地,使其不能前進一步。

但是單能固定陣地還是取守勢,我們有了充足的水源,必須向沙漠進攻。古代親身到過沙漠的人……(與《沙漠裏的奇怪現象》基本相同)

我們戳穿了沙漠的騙局以後,就可以大無畏的精神、滿懷信心地向沙漠進軍。(《竺可楨文集》)

把節選部分放置到原文的語境中,我們可以梳理出作者的思路:在古人看來,沙漠是可怕的——在現代人看來,它是不可怕的——沙漠裏一些看起來可怕的現象都是可以解釋的。原文中還有許多文字涉及人的意誌品質方麵,都是為了說明沙漠的“不可怕”,在此不加贅述。“可怕”與否,是作者對沙漠所發見、所理解的“道理”,而“說明文的好壞在乎所發見、所理解的道理準確不準確。發見得準確,理解得準確,寫下來的就是好的說明文”(葉聖陶語)。毋庸諱言,作者在發見與理解附著於沙漠是“可怕”的道理上是一以貫之的。而“奇怪”的道理則沒有得到完全而充分的體現。

依照這一思路,我們就不難理解作者為什麼要從古人對沙漠“可怕”的觀感寫起,這是要突出“沙漠並不可怕”“沙漠是可以征服的”這一主題;說“我們的地質部、石油部、中國科學院的工作人員已經好幾次橫穿新疆塔克拉瑪幹大戈壁,並沒有什麼鬼怪離奇的東西阻擋了他們的行進”,以說明其“不可怕”;把法顯、玄奘穿過沙漠時的“十分困苦”的情形與現代科考條件進行對比,說明在古人看來非常艱難“困苦”的情形在現代條件之下完全可以克服,同樣說的是“不可怕”;而沙漠中“作怪”的光線和聲音也是“不可怕”的,因為它們“都是可以用科學道理來說明的”,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是也。正因為消除了人們對沙漠“可怕”的認識和“恐懼”的心理,所以,我們才“可以大無畏的精神、滿懷信心地向沙漠進軍”,從而實現“變沙漠為綠洲”的宏偉目標。可見原文的主題是集中而明確的,思路是清晰而條貫的,結構是嚴密而整飭的。

聯係具體的語境,我們對《沙漠裏的奇怪現象》中不能“遵守約定俗成的規範運用語言”的一些現象也就“見怪不怪”了,理解了“話裏的意思和情趣”,也就知道了為什麼要這麼表明的緣由。這篇文章的題目如果改為“沙漠真的可怕嗎”也許更為確切,可以關顧原來的主題,消除現有題目的不足,有助於我們破解現有文本的閱讀難題。由此可見,對某一大家所寫的文章,我們千萬不能先入為主地認定為“精妙”之作,對文章進行分析與欣賞時再自我設限、自我框死,而死搬教條、生吞活剝、照本宣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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