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火(九)
回去的路上,李柏方私下偷偷問陳正信,作為一個氣急敗壞的『淫』棍,怎麼生硬忍住了。陳正信翻了一下白眼,來了一句,再弄那些女的就死了。李柏方大笑,說陳正信居然還會憐香惜玉。陳正信這才得意的說,帶回去養起來,以後慢慢弄。李柏方搖搖頭,說,軍『妓』這種東西,中國自古就反對,隻怕莫老大也不會讓陳正信這樣做。陳正信出身民團,對軍紀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多大研究,反而堅信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調和乃生萬物。李柏方就不一樣,他受過嚴格的軍事教育,對軍中瓦舍有一種本能的抗拒,中國曆史上,有宋一代,在軍營之側開過『妓』院,叫做瓦舍,當然,中國的武力也從有宋一代開始日趨勢微,如今是我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被迫發出最後的吼聲,這種東西,與主旋律似乎有比較大的分岔。
想在一時半會把這種思想灌輸給陳正信,太難,李柏方也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堅信,回到蜈蚣山,莫老大會讓陳正信了解什麼是軍紀。
徐平走在路上,對手裏的一大堆仁丹招貼畫發生了深厚的興趣,他發現,仁丹的招貼畫有兩種,一種是西方武士,一種是西方紳士,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長著一部濃濃的八字胡,而且八字胡也不一樣,有一些左邊翹得高,有一些右邊翹得高,有一些兩頭都往上翹,也有一些兩頭都往下耷拉。徐平把覃基石叫過來,讓他看看,這些招貼畫到底是印刷品還是手繪。覃基石很認真的看了一陣,堅決的說,這是雕板印刷。絕對不是手繪,並斷定,一共有八種招貼畫,采用的是最古老的拓印方式,結論與徐平的完全一樣。
“這些日本人也算是無聊,一個仁丹招貼畫還弄出幾個版本,是想讓人有新鮮勁嗎?”徐平說。
“估計是不同廠家的仁丹,做不同的招貼畫。”覃基石說,他是商人,理解問題往往走的是商貿角度。接下來,又是老生常歎:“徐平,得想想辦法,弄點值錢的東西,別老是什麼布料啊仁丹的,真金白銀來一些多好。”
徐平笑著說:“老覃,別貪心不足,一槍沒有放,搶了這麼大一堆,知足了,我剛才問了,光是鹽就兩千多斤,夠我們團炒好幾年的菜了。”
“你廢話!”覃基石說:“光吃鹽不吃別的行不行!”
“那當然不行。”徐平笑道:“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的鬼子這麼窮,下回,我一定打聽好哪裏的鬼子富裕再動手。”
覃基石一聽這話,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打劫的事,打到什麼算什麼,沒有理由怪人家被劫的人不夠富裕。其實今天晚上的收獲也不算太差,主要是跟在浙江相比有一定的差距,還有一點就是太長時間沒有東西進帳,著急了。兩千多斤鹽,八百多匹布,論千斤的仁丹,還有三千多斤洋油,三擔洋火柴,在洋行裏,還搜出兩把上好的馬牌櫓子。在商鋪裏,還弄回了八支南都十四,如果在半年前,這麼多的南部十四足能讓徐平們高興得跳起來,現在看著南部十四,竟然是一臉的嫌棄,真是人心不足。
隊伍在默默的往回走,回到蜈蚣山已經是下半夜,徐平的沙河方向三個小隊是最先回到據點的,去張八嶺和三官集的小隊還沒有消息,讓弟兄們激動的是莫敵和蔣春陽何得貴還等著他們,鍋頭裏是滾熱的肉粥,蒸籠裏是蔥香味的煎餅,把擔子放下,從莫敵等長官們手裏接過粥碗,弟兄們一夜的辛苦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軍營頓時熱鬧起來。
“還是你說的對,有時候,一碗粥,一張餅,比說多少廢話都有用。”莫敵對蔣春陽說:“你怎麼就知道應該這樣做?”
“在歙縣時,聽張雲逸將軍說的。”蔣春陽說。
“我怎麼就沒有聽到過?”莫敵驚訝的問,他聽張雲逸的兩天講座從頭至尾,就是沒有聽到過有這一回事。
蔣春陽笑道:“官兵一致,休戚與共,是共軍的一大法寶,他們對士兵的關心程度,遠在我們之上,我們動不動就是給多少錢,給多少物,有時候,這些東西還不如一碗粥。張將軍說過,在油山,在羅卓英的圍剿中,怎麼能讓兄弟們團結一致,全力抵抗,沒有獎勵,沒有賞賜,隻能以心換心。老大,這就是政治!”
“知道你講政治,不過這種做法有道理,我喜歡。”莫敵笑道。
當前軍吃完喝足回營休息時,徐平等人才回到軍營,看到莫敵和蔣春陽何得貴還等在門口,不覺心裏大熱。特別是陳正信,兩顆淚珠早已奪眶而出,今天晚上所有的艱難困苦,所有的委屈無趣都『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