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雲挑了挑眉,眼神中流露一絲欣賞,也不再和她玩弄語言遊戲,前方帶路道:“跟我來。”
把她帶進審訊室,她站在門口看到坐在椅子上石海誠,明顯猶豫了片刻,然後低下頭躲避他的目光,快步走到審訊室的另一邊,在一張靠著牆的椅子上坐下。
石海誠被禁錮依舊,他死水般眼神在看到林鈺時,略有波動,但是隻迅速的瞥她一眼,就低下了頭,什麼都沒。
楚行雲沒有坐到審訊者應該坐的位置,而是靠在桌沿上,然後遞給傅亦一個眼神。
傅亦把U盤插入審訊桌上的電腦中,隨後把電腦翻轉,正對石海誠和林鈺,封閉沉靜的審訊室中響起林鈺的聲音。音效經過處理,提供證據的女人聲音經過特殊處理,播放的隻有林鈺的聲音。
石海誠和林鈺聽到電腦中的聲音,都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的抬起頭看向電腦屏幕。
楚行雲留意觀察他們,重點是觀察林鈺。他看到林鈺驚慌失措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臉色瞬間白透。她下意識的想要逃,但是環顧一周,四周盡是銅牆鐵壁,她隻能緊貼著牆壁站在角落裏,雙目渙散的望著地麵,無意識的扣動自己的指甲。
楚行雲認得她這個動作,這個動作對她來,貌似代表著焦慮和驚恐。
視頻很短,很快播放完畢。
楚行雲看著林鈺,道:“你想什麼,林姐?”
林鈺像是被他嚇了一跳,聽到他的聲音,肩膀下意識的卷縮,做出自衛的姿態,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
楚行雲輕笑了一聲:“不可能嗎?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向我們提供這段視頻的人是誰。”
林鈺怔了一怔,臉上迅速的淌下兩行淚,忽然蹲在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嗚嗚痛哭。
石海誠好像比她更傷心,他站起身,目光發直的看著林鈺呆了一會兒,然後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衝著林鈺跪下了。
“對不起,鈺,是我沒有把你保護好,對不起!”
他這一跪,把楚行雲和傅亦都看傻了。
林鈺不話,隻是哭,知道被傅亦帶出去做口供時還在哭。
她走後,石海誠伏在地上好像掉了半條命,還是楚行雲把他扶到了椅子上。
楚行雲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灰白僵滯的臉色好像在研究他的情緒是否有作假的成分。有了前車之鑒,他深知這兩人都有做演員的潛質。
不過石海誠此時的恍然失神,和悲痛欲絕都不像是做戲,如果真是做戲,能把心理變化和麵部表情運用到如此登峰造極的地步。那他上當上的無話可。
“石老師,我們來聊聊你的妻子。”
石海誠好像掉了魂,反應遲鈍道:“為什麼?”
楚行雲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和她離婚。”
石海誠轉動僵滯的眼珠看向他,恢複了幾分清醒,眼眶裏還兜著眼淚,略帶著恨意的冷笑道:“你們警察對我的私生活就這麼感興趣嗎?”
楚行雲細細看了他片刻,毫不在意他的譏諷,泰然自若的笑了笑,道:“你不,那我隻能自己猜了。”
著從文件中拿出幾張打印的照片舉給他看,道:“這是你給林鈺拍的照片,拍了很多,你喜歡她?”
石海誠眼中又閃現些許柔情,含淚道:“我愛她,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楚行雲對他一廂情願的愛情沒興趣,又換了一張照片:“這是你給你妻子拍的照片,你也愛你的妻子。”
這句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石海誠的眼神逐漸凝滯,既想移開目光,又不忍移開,哽咽道:“我愛過她。”
“既然你愛她,那你和她離婚的原因是什麼?”
石海誠低頭不語。
楚行雲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開口的打算,於是又拿出幾張照片扔到他懷裏:“是因為這些照片嗎?”
他扔給石海誠懷裏的,都是王薔獲獎的照片。
石海誠拿起那些照片,看著最上麵的一張,眼中逐漸失神,久久沒有動作。
楚行雲看著他的臉,道:“我在你家裏第一次看到王薔獲獎的攝影作品時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直到今看到那麼多你給林鈺拍的照片,我才想明白。你的照片和王薔的照片相似性實在太大,或許應該反過來講,王薔的照片和你的照片嚴重雷同。我雖然不懂藝術,也不是美學生,但是我看的出來,王薔獲獎的那些照片和她獲獎前拍攝的照片沒有一丁點相似的地方,從拍攝手法到構圖,完全不一樣。”
著,他頓了頓,盯著石海誠道:“倒是更像是出自你的手。”
石海誠身形一震,唇角微微抽搐,想要些什麼的樣子。
楚行雲又道:“王薔是因為你的攝影技術才和你交往,和你結婚。或者,她和你結婚,是為了更加方便的偷竊你的照片,作為自己的作品。你和她結婚之前一定不知情吧?不然就不會在婚後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和她離婚,你和她離婚的原因也不是因為什麼感情不和,而是因為你發現了她一直在偷竊你的照片作為自己的作品。你無法忍受自己被利用,被欺騙,你們的婚姻隻是她想要獲得成功的一個騙局,所以你提出和她離婚。石先生,請你如實的回答我,我猜對了嗎”
石海誠靜默良久,忽然自嘲般的冷笑了一聲,道:“沒錯,你猜的很對,她和我在一起,的確是為了騙我幫她拍照片。我對攝影一點興趣都沒有,為了她我才去學,我也從沒看過她獲獎的那些作品,她也從來沒有讓我看過。直到有一,我無意間發現我拍的那些作品被冠上她的名字出現在攝影展裏,我才發現,她一直以來都把我當做一台相機擺弄雖然我愛她,但是我不能忍受她騙我,所以就提出和她離婚。”
“但是她不同意和你離婚,是為什麼?”
當謊言被拆穿,王薔為什麼還不和石海誠離婚?石海誠不會再幫她拍照,那她留在石海誠身邊的意思又是什麼?
楚行雲再次想到那份受益人為石海誠的人身意外險,王薔又為什麼會忽然給自己買這份保險,而且就那麼湊巧的在幾個月後就出現了意外。
石海誠搖搖頭:“我不知道,她並不愛我。我們的婚姻隻是一場騙局,我至今也想不清楚她為什麼不同意和我離婚。”
楚行雲頷首思索片刻,忽然道:“我們去你家看看。”
石海誠被他帶上警車,回家的途中又了些和林鈺的故事。
“鈺不算是第三者,雖然我認識她的時候還沒有離婚,但是因為王薔的壓製,我們才一直沒有離婚。我和鈺認識不到三個月,王薔就出事了,她很善良,幫我一起照顧她。”
他口中林鈺的善良,楚行雲一直沒有領會到,他不了解林鈺的善良,但也沒有給予推翻,隻問出了他和林鈺相識的一些時間線索就結束了話題。
到了區樓下,他把車停好,向單元樓高處仰望了一眼,訕笑:“所以你是為了和林鈺才一起,才搬到這所區?”
石海誠有些羞愧的垂著頭:“嗯。”
他們到家的時候,石海誠雇傭照顧王薔的保姆剛剛離開,所以房間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幹淨整潔。
廚房裏還悶了一鍋米飯,想必是保姆離開時留下的。石海誠洗了洗手就走到廚房忙碌。
楚行雲站在客廳往周圍看了一圈,見還是他上次來時的樣子,便道:“我去臥室看一看。”
石海誠整理著廚台略有猶豫,道:“可以,但是你不要離她太近,她會害怕。”
石海誠對於自己這個名存實亡的妻子依舊上心。
楚行雲點了點頭,然後走到臥室門前,見房門虛掩著。他輕輕的推開房門,看到那個單薄美麗的女人依舊坐在陽台的輪椅上,身上蓋了一條薄毯,沐浴在陽光中,遙望著樓下已經枯萎的花園。
楚行雲沒有關門,先是看了一眼擺在床頭的那副潘洛斯樓梯,然後走向陽台。
王薔被封鎖在自己的世界裏,絲毫感知不到他。她雙眼無神的望著樓下的花園,一動不動,像是一尊被抽走靈魂的木偶。
楚行雲停在距她兩三步之外的地方,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會兒,隨後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又看向那架潘洛斯樓梯。
他總覺得那架樓梯的意義不是什麼永恒的愛情,因為王薔對石海誠並沒有愛情。他想過去把照片拿起來好好研究,卻在轉身的同時看到王薔身上的毛毯滑落。
從陽台忽然吹進來一陣風,吹亂了王薔的頭發,也吹掉了她身上的毛毯,而她本人恍然未覺。
楚行雲折回去走到她麵前,從地上撿起毛毯想要給她蓋在身上,一個抬眸之間忽然愣住。
王薔的雙手搭在腿上,剛才有毛毯蓋著,所以看不到,現在毛毯掉了,她的手也露了出來,還有她右手手背上一片紅色的燙傷痕跡
楚行雲頭皮一炸,猛然抬頭看向王薔,卻迎向了一雙如深淵般幽深寂靜的眸子。
王薔平靜秀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依舊像一個人偶,而她眼睛卻直直的看著忽然造訪的男人。
忽然,她移開試圖遮擋右手的左手,露出握在右手中的一把閃著寒光的美工刀,毫不遲疑的朝楚行雲的腰腹捅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