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2 / 3)

夜半裏蔣茽斷了氣,婆子隻肖是有半個時辰沒見蔣茽,再見時候整個人就似浴血了一樣,枕頭褥子全被血浸透了,連棉被頭上也全濕透,人早就沒用了。

婆子呼天搶地的跑了出去,方才每隔三日,蔣府的雲板第二次敲了四下,這次大夫人沒有驚詫,她並沒有睡,安靜的躺在那,等著婆子在她床邊輕聲道:“太太,老爺去了。”

屋子裏連蠟燭都沒點,黑漆漆的,大夫人掀開自己的床帳,窗紙外麵的月色似乎格外的明亮,她突然就雙眼滿是淚水,隻是嘴巴微微顫抖,聲響極輕,似乎說給自己聽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月色,是我來蔣府第一夜,而如今,便是你最後的一夜了。”

三姨娘被困在自己屋子裏不能走動,聽見雲板聲響,頓時嚎啕大哭,外麵看門的婆子被弄醒了,大聲罵道:“也不是死了你娘家什麼人,你鬼哭個什麼。瞧見這下子可有你好受得了,叫你平素浪裏浪去的沒個規矩,今朝看你如何再風光,還有何人給你撐腰。”

蔣茽死,第二日蔣家大小適宜便有長房大夫人所管,其餘幾個姨太太也不是不料防,沒曾想蔣茽平素雖是身子不大利落倒也不至於死的這麼突然,可人已死,大夫人斷然不肯多停幾日,偏要與蔣煦一並下葬。

就傳說當日蔣茽咽氣之後,大夫人竟沒有過去,隻是說傷極而昏,幾日都不曾下地,直到蔣茽出殯。等著人出了府,這三姨太便是第一個倒黴的主兒,大夫人將蔣茽的死歸結於三姨太的伺候不周,知情不報,眼睜睜的在幾個姨娘婆子麵前,大耳刮子扇的劈啪作響,又不用婆子代勞,完全是自己親力。那三姨太原本是大夫人在陳家時候的貼身丫頭,長相也算是標致嫵媚,本來也與底下粗使喚的丫頭不同,進了蔣府沒多久時間就給蔣茽要去填房,平素狐媚柔順,蔣茽很是寵愛,一直嬌養著。

大夫人幾巴掌下去,那三姨太一張臉早是紅腫,發髻也給打散,滿臉涕淚,尷尬不堪。

“說是老爺由著你照料,我竟也不知你是這般照料的,人傷在你院子裏,連咽氣也是,真不知你是故意的還是怎的,現在老爺撒手走了,府上一群太太小姐這麼辦?平素你恃寵而驕我倒也由著老爺去了,並未為難過你,誰知竟是這般縱容終究是害了老爺害了蔣府。”

大夫人說完痛哭捶胸不已,“怎的就是這把年紀就被你給害死了,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可讓我們一群孤兒寡母怎麼活。”

大夫人這麼一說,滿屋子幾個姨娘婆子跟著哭起來,蔣府吃租有產業,可近幾年的旱情嚴重,底下佃戶交不上租子,再加之二少爺的買賣總是虧多賺少,支出去的銀子也不見影子,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便是蔣茽本人也是如此,一連五房姨太太進門,平日在外也是花天酒地的不肯老實,蔣府雖是大戶,可也不禁這麼多人折騰,若不是方沉碧這些年仔細些,蔣府怕是早就倒了。

單說那大夫人也並非老實,賬房銀子總是她最大頭的,馬文德本就是她的親信,一直以來掌管賬房,一些名目出來,都是對不上賬簿的,蔣茽終日玩樂也不多照看,隻聽說,從不看賬,再加上大夫人能言善辯的,蔣茽也就順其自然了。

人已死,大家心頭各有幾分滋味,二夫人連夜把喪訊報了出去,隻等兒子回來商議。大夫人也是心頭不安,畢竟自己兒子隻是三子,頭頂上還有個二少爺,雖說那是個平庸之才,但也不能小覷。

可蔣悅然與馬文德偏偏聯係不上人,每每回報都是不得尋。大夫人也尤為惱恨。

晌午時候陳瑩瑩過來陪大夫人,但見其眉目有愁色,便勸道:“姑母不要憂心,悅然畢竟是嫡子,二公子再年長也終究是個庶出,怎麼能比得。”

大夫人拍拍陳瑩瑩的手道:“愁倒也不愁的,隻是早年就已經撂下的棋譜了,可若是我那不孝子有你這三分孝心我怕是做夢都會笑出聲來。”

陳瑩瑩內心苦澀,麵上勉強帶笑,道:“我嫁進蔣府也算是您的女兒了,有我孝順您也是一樣的。”

大夫人有些不悅,道:“等他回來,我便要想些法子讓你們同房,由不得他胡鬧下去了,這樣子下去蔣府也要給他給敗了。”

陳瑩瑩聽聞臉上頓時紅成一片,可還是有些怕,當年方沉碧與蔣悅然的那般事,蔣璟熙的來由,她也知道一二了。早就知道這個姑母自從在陳府做姑娘的時候便是心機手段不一般的角色,如今更是今日不同往日。

她願意為蔣悅然生兒育女,哪怕是陪著他寫字作畫也好,可蔣悅然已經極少回府了,方沉碧這一沒,他怕是也不會回來了。

而沒多久二公子便回來了,在蔣茽墳上哭了好一會兒,又回到二姨娘院子裏竊竊私語起來。不過這大夫人也是早有準備,如今蔣府的賬麵上早就虧空的差不多了,二姨娘無心與大夫人爭管家,早先蔣家的份兒就是分給二姨娘了一部分,早讓她閉了嘴。況且蔣悅然是嫡子,二公子是庶出,這本就沒什麼好爭得,都是明麵兒上的事兒。

因著府上最長的二公子說了話,不予爭家產,更不能分家而立,其餘側室生的都是小姐,就算有什麼心思也不得辦法了。

府裏一切按照她的計劃來,可又總覺得擔驚受怕,她把婆子叫了來商量。

“現下有些事體還是需要你來替我去辦,我總想著就算是這個找法下去,就算悅然找不到人,怕是裴家也要找到了,那馬婆子不知死活,許是這幾日光景已經死了,可那方沉碧才是最要緊的,她一日在這世上,瑩瑩便是一日不可能過上好日子,我豈能眼睜睜看著蔣府就毀在這個丫頭身上了。”

婆子應道:“太太說極是,我那娘家姐姐的兒子年紀正好,人也穩當,可以托付去辦這件事。”

大夫人點頭:“你覺得可信之人就好,如果是不順利也不妨出些銀子打發去了,免得礙眼。”

婆子應是,剛要走,又聽大夫人道:“今兒就把那些地契什麼的給陳府老爺送去,請早。”

連著三四日搜山,隻見燒毀了一處民宅,搜了前後,真是燒的極其徹底,隻成一片廢墟,什麼也找不到,而山裏極少有人出沒,更沒什麼人瞧見。一行人隻能搜山漫無目的的找,隻是找了幾日下來,仍舊一點線索也沒有。差不多搜了五日,終還是沒所得,眼看隨行的吃喝已經耗盡全隊人馬便打道回府,回裴府去了。

剛到裴府,蔣家的人還等在那,隻得將蔣煦蔣茽父子的死訊報了去,蔣悅然隻得馬不停蹄的往回趕,一連七日奔波,再見蔣悅然時候,整個人麵容憔悴,穿著也不如尋常利落,顯然是累壞了。

大夫人與陳瑩瑩哭哭啼啼的叨念半晌,蔣悅然未見到父親和大哥一麵,但他也不曾與自己母親和妻子說話,隻是一個人梳洗幹淨在祠堂裏待了一宿,不許旁人打擾,便是卓安也不得進去。

陳瑩瑩也是徹夜未眠,想到方沉碧和馬婆子的事就擾得她渾身不舒服,畢竟現在方沉碧生死未卜,而這樣一個蔣家,沒了蔣茽,隻剩下一個大夫人坐鎮顯然也是不足的,畢竟大夫人也是年紀到了,繼承這個蔣府的應該是蔣悅然,可找不到方沉碧的蔣悅然,不知道璟熙已死的蔣悅然已經是這般樣子,若是知曉真相,連陳瑩瑩也不敢想象那時候又會是怎樣的覆海滔天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