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見陳瑩瑩窗前的蠟燭還不滅,便端了一杯溫茶進來。這婆子也是一小就帶著陳瑩瑩長大的,說是半個娘也不過分,當然知曉她心裏到底執著些什麼事情,可又怕她婦人之仁的壞了事,於是坐在她床邊勸道:“小姐不便多想,蔣家從前的事情,您未曾參與,就不必現下還要再跟著參合進去,那些事體多半都是陳年舊事,便是大夫人也無可奈何,您若是不小心當中招惹了誰,豈不是冤枉。至於那大少奶奶的事兒,您更不宜去料理,還是由著大夫人去決定吧,您越是原離這是非,將來三少才可能越感激您,如果您貿然的參合了,將來被三少誤解了,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這一番話便是戳了陳瑩瑩的心窩子了,她倒是真的很怕再惹了蔣悅然,左右想了一下,道:“婆子這般說,我倒是也明白道理,可方沉碧畢竟成全我進門,這下她落了難,死了孩子,現在也不知情況,我若是知情不報,自己也是心難安。”
婆子無奈搖頭道:“您可是未來蔣府的女主人,心慈麵軟可不是好事,如若您覺得心裏不安倒也無事,我明日就到廟裏捐些香油錢,找些和尚給小少爺念念經,超度超度,也祈求大少奶奶能康複過來,這些事就由著我來處理吧,您就不要再勞心了,隻等著好好伺候我們三少,爭取明年能抱上一兒半女的,也算是站穩了您的位置了。”婆子說完不僅笑道:“若我說我們三少也是極其好的,那一番天資模樣便是京城裏富家子弟裏尋著也是尋不見一個的,偏又是人品出奇的好,更不貪念女色,您說這般男兒到底哪裏能尋呢您既然有這個福氣就不要廢了,這可是天給的因緣,您的福氣可是長久著呢。”
陳瑩瑩被著一說便是十分愉悅的,婆子的一番話也是她這麼多年一直以來的期盼,而原本拱的她不安的內心此時已經平複很多,她也覺得婆子的話不無道理,許是不插手也可能是好結果吧。
這一夜,蔣家是消停了,可另一邊,馬婆子卻再也沒能醒過來。
不等寶泉回去之後馬婆子就昏過去了,生熬了幾日,寶泉說什麼她也似乎沒什麼反應,看似醒著,可卻似乎沒什麼明白的,一會兒醒著一會兒又睡著了,而方沉碧那邊便是一直都沒能醒過來。
寶泉和他爹也是沒法,兩個人就這樣情況也不能拋下不管,大夫來了幾日也覺得無從下手,隻是又熬了兩日,馬婆子也沒能等到自己男人來接,更沒等到方沉碧醒來,就無聲無息的咽氣死了。
劉家父子拿著蔣府給的銀子算是頗有良心的葬了馬婆子,隻在後山的山坳裏堆了糞堆兒,餘下就隻剩下方沉碧一人,日裏夜裏安安靜靜的睡在那。
這些日子都是寶泉伺候著,正值這樣的年紀,又是那樣絕色的美人兒,寶泉也就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這個從未張過眼的女人,而日等夜等,始終沒等來蔣府上門接人,日後寶泉竟越發的覺得若是沒人來接倒也是樁好事,哪怕不能把這絕色女人娶為妻,能日日看著也是好的。
可就在昨日,就上門一個人,自稱是從清河縣的蔣府來的,寶泉上下打量一眼眼前的男人,道:“你就是馬文德?”
那人笑道:“我自然不是馬大管家,我這把年紀怕是馬大管家的兒子還差不多,我是替馬大管家來接人的。”說罷,講早先寶泉帶去的碧玉鐲子拿了出來給他瞧:“馬大管家一回來就派我來尋你的住處,尋到了就帶人回去。”
寶泉看了鐲子,認出無誤,尋思了下,道:“隻是你們晚來了幾日,馬婆子在我回來的第三日就走了,我們粗粗買了口棺材把她葬在後山山坳裏了。”
年輕人聞言不但沒有悲色,反而輕鬆,問:“馬婆子沒了?那還有一個年輕女子呢?”
寶泉覺得很是奇怪,來接人說明也不是一般關係,可為什麼人死了,他卻是這般反應。寶泉雖沒見過大世麵,可倒也不是傻子,他草草應付了幾句,進門去與他爹商量。
劉老頭見來接的人都到了,也識別了身份,就算這人不對勁也不可能扣著不給人來接,可寶泉就是不放心,帶著那人進門來認。
那人自稱是李賀,一進門見了床上昏睡的方沉碧,也沒細看,隻讚道:“可真是漂亮的極了。”
寶泉有些不悅,問:“可是這個人?你可知這女子姓甚名誰?”
李賀歪嘴一笑,道:“這女子叫方沉碧,是我們府上的貴人。”說罷解了腰間的袋子,交到寶泉手上,一臉笑意道:“小哥別嫌少,隻是一點心意,這幾日幫襯照顧兩位女眷,又安葬了我們馬婆子,我代府上感激萬分,隻是馬婆子實在沒法帶走,我隻能先將這位小姐帶回,等他日府上事畢我們再來遷墳。”
寶泉執意不要,可那李賀卻是萬分堅持,最後又掏出一錠金子,當著劉老頭的麵兒,放在那張破了腿兒的桌子上,輕聲道:“畢竟是大戶大門的事兒,這事兒也不是多光彩的,這幾日叨擾自有感謝,隻是望他日無論何人來問來尋,兩位都不必交代這幾日的事兒,隻當是一場夢罷了,也算是做了好事,也躲了麻煩。”
劉老頭與寶泉像是一看,方知這事情實在有蹊蹺,可事到如今也毫無辦法,兩人沉默,李賀再次躬身道:“這就命人來帶走姑娘了,剛剛交代的話還望兩位能好好思量。”
寶泉就這樣看著方沉碧被李賀和另一個男人抬了出去,外麵馬車已經備好,可寶泉眼尖,看見李賀掀起簾子時候裏麵連一床薄被都沒有,方沉碧就隻是被粗暴的抱上馬車,倚在裏麵。
馬車走了一會了,寶泉越想越覺得不對,抽身要走。劉老頭哪裏不知兒子所想,隻管是厲聲罵道:“休得幾日薄緣就當是被豬油蒙了心眼,這女子便不是尋常人家的,看那李家公子也非常人,若是真的趟了渾水,怕是胳膊扭不起大腿,到頭來要栽大跟頭的,你可別做傻事。”
寶泉惱道:“那馬婆子死前也是留了錢財感激,父親怎能拿了人錢財卻不為人消災。”
劉老頭怒道:“那高門大院的事情你我參合不得,我們這等賤民若真是被攪進去怕是連命也沒了,你當時幾兩銀子重要,還是小命之前?蠢啊。”
可寶泉是個強種,不再說話,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入半,寶泉越想越不對,本是一點睡意也沒有,想著不安心就跟了出去。隔夜前下了雪,路上雖不算泥濘但也是雪麵軟,馬車的轍還是很清晰,寶泉跟了出去走出很長一段距離,心想著要放棄的時候方才發現那轍竟然不對勁了。
原本是走道上的轍竟從一出矮崖邊兒上過去了。
寶泉心念不好,貓著腰跟了進去,哪知還沒走幾步路就看見山坳裏有一團什麼東西似乎在動,寶泉繃緊一根弦兒,這深山野林裏的倒是出沒了不少野獸,若是真的碰上老虎黑熊,怕是也沒命回去了。可是寶泉躲了一會發現沒動靜,也沒聞到野獸那股子騷臭味道,他站起身,仔細瞧了瞧還是看不真切,於是壯著膽子往裏走了走,再走了幾步還是看不真切,可那東西偏偏隻喜歡原地待著,寶泉硬著頭皮貼上去一看,不禁驚出一身汗,那竟是趴著一個人。